大沽港殘餘的守軍眼睜睜看看着這一幕,七尺高的漢子,一個個眼眶都紅了,大沽港副将孟成斌哭着咒罵那群洋人,閻妄川過去攬了一下他的肩:
“老孟,隻要你們在,大沽港就在,咱早晚能重建大沽港。”
随着瞭望塔的倒下,洋人的艦船再無顧忌,一路高歌駛進港口,登岸。
清晨的海邊濃霧稠稠,閻妄川命人用洋人的屍體穿上铠甲僞裝成大梁士兵,果不其然,登岸的洋人沖着他們将炮火傾瀉而去,此刻還有小兵擂鼓,做出聲勢浩大要反擊的陣勢,洋人知道登岸必有硬仗要打,此刻他們也沒了退路,必須一路高歌,拿下大梁都城。
無數穿着鋼甲的士兵從船上下來,大沽港岸上的人越來越多,閻妄川看準時機,拍了拍一邊的老孟,沖着身後的将士隻做了個手勢和口型:
“跑。”
他們一路順着一條小路出來,點燃所有引信,然後騎上快馬,一路狂奔而去。
不多時,港口上傳來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腳下的大地都像是在顫抖,閻妄川幾人的馬都受了驚,奪命般地往前跑,無數的哭喊,叫罵,恐慌的氣息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聲被抛到了腦後,閻妄川聽着那些聲音,臉上已經一片冷意,那幫畜生不也還是血肉之軀嗎?
殷懷安随大軍到了穗康鎮,鎮子昨夜就已經被閻妄川下令内遷百姓了,戰亂将至,不走,也會被兵丁拖走,此刻一整個鎮子成了個空城。
沒有了腥鹹的海風,沒有了滿地的鮮血,殷懷安怔怔地望着空寥寥的鎮子,渾噩的腦子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想起了他們昨天從彈藥庫中搬出來的那些炮火,今天親衛軍并沒有帶着那些一塊兒出來,想來那些應該就是閻妄川留給那些洋人的飽餐了。
從昨天清晨出兵到現在,其實也隻過去了一天一夜,但是這一天一夜長的卻像是半輩子都過去了一樣,他蹲在一個大戶人家的石獅子邊上,裹着昨夜閻妄川留給他的披風,看着他們來的方向,一會兒閻妄川應該也會從這個方向來吧?他應該打過不少仗,應該不至于玩脫了吧?
“給。”
眼前一隻手忽然遞過來一隻碗,碗中是剛生火做出來的飯,聞着味道有點兒災難,但是現在有的吃已經很好了,殷懷安擡頭,給他遞碗的正是剛才抓着他脖領子的宋鳴羽。
“謝謝。”
“呦,你還會和我說謝謝了?”
殷懷安看着他,他認識這小子嗎?隻是現在實在身心俱疲,沒心情應付他,他點了點自己的腦子:
“獄裡撞柱子,好些人記不清了,我們之前認識嗎?”
宋鳴羽睜大眼睛,不認識他了,他說這兩天殷懷安怎麼都不和他說話,他以為這人還是看不起他,裝不認識他,那他也裝不認識他,結果他是真不認識他了?
“你,你不認識我了?”
殷懷安低頭幹飯,沒心情說話。
宋鳴羽蹲到了他身邊,開始忽悠:
“你外公和我祖父交好,我們小時候就認識,還上過一個先生的課...”
“有話直說。”
宋鳴羽...都失憶了還這麼讨人嫌!
“你是不是會做武器?你下次做出武器能不能先讓我們親衛軍試試?”
短短一天一夜宋鳴羽就知道他們親衛軍平常在京中無人敢惹,不過是仗着有幾分家世,旁人給他們面子罷了,如今随軍出征,雖然擔了個軍字的名頭,但是他知道他們難堪大用,隻能搬東西,給陣亡的将士收屍,再充個火頭軍。
他又看了看殷懷安手裡的大鍋飯,就連火頭軍也沒做好,他垂着腦袋: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們這些在親衛軍中混日子的世家子,我承認我們這裡有人不學無術,但是,但是如今國難當頭,我們這些人裡也總有些報國之心,我不想好不容易随王爺出征一次,最後落下個夥夫,你能不能...”
他有點兒難以啟齒,他從小就知道永安王府有他哥在,永遠不會有人看到他,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能和焰親王一塊兒上戰場,這是他活了18年做的最拿的出手的一件事兒,或許這輩子也就這一件了,他咬着唇角看過去。
“能。”
殷懷安将吃剩的碗撂在他手裡,定定地看着他:
“有心報國者不論從前是什麼模樣,從拿起武器走上戰場的那一刻,他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宋鳴羽牙齒咬着嘴裡的軟肉,想起昨晚的一切,眼眶紅了一片,他第一次覺得殷懷安好像沒那麼讨人厭了:
“你...”
“憋回去。”
宋鳴羽...好了,果然還是讨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