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看着這條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按動幾下。待确認消息成功發送出去後,把手機如燙手山芋般丢了出去。
他被子一蓋,将臉埋枕芯裡。
黑夜中,屏幕幾息暗淡下去。片刻後,藍光一閃,手機再度亮起。
沈随發出去的話赫然暴露在空氣中:同學說,和女孩子出門玩叫約會。
最底下,是姜南蘊對于此條消息的回複:是呀。那,你想不想和姐姐約個會呢?
感受到光亮,沈随飛快抻手撈回手機。他腦袋幾乎是蹭着枕頭轉動的,隻敢從邊沿探出半隻眼睛來。
僅一眼,看清楚文字,他像是被枕頭蒙暈一樣,都覺得有些理解不了中國字了。
怎麼會聊成這個樣子了?
心跳陡然加速,他嘗試呼吸一下,又覺得窒息。
不能再聊下去了。
在心跳沖出警戒線前,沈随這麼勒令自己。
許久回神,他把臉重新埋回去。
終于,腦後的茸毛經不起他的幾次翻騰,幾縷幾縷地翹了起來。弧度彎彎,月牙一樣。
......
姜南蘊久久沒等來沈随的回複,也不在意。空閑間,她轉而想起下午沈随并沒有收下她給他的轉賬。
知道自己現在就算再提一次,估計他也不會收,于是姜南蘊直接把這錢又轉給了何巧巧。
何巧巧也是夜貓子,秒回:?
姜南蘊:我把錢轉給沈随,他沒收。你就當是給沈随的買菜錢吧。
何巧巧發來一個白眼emoji。
何巧巧:等你想起這事,孩子早被餓死了。
姜南蘊:......
兩周後的周五,姜南蘊成功殺青。回到家時,因為是下午,沈随還沒放假回來。
懶得整理行李,姜南蘊鑽進房間洗了個澡,連頭發都沒完全吹幹就窩進床上開始補覺。
再轉醒時,外面的天已經漆黑一片。
姜南蘊一個人在家時很少自己做飯,大概是身體醒了,腦子還沒醒的原因,她忘了家裡還有一個人。正好肚子叫了,她于是手機習慣性地點進外賣軟件。
看着平台首頁挂着的披薩,她的良心短暫地替何巧巧痛了兩秒,然後毫無心理負擔地下了單。
外賣送達之前,姜南蘊才後知後覺想到什麼。趕緊起床,姜南蘊推開卧室門往外瞧了眼。
客廳一片昏黑,隻有月亮灑進點點銀光。
她試探着給沈随發了條消息:你在房間嗎?我能進來?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複。就在姜南蘊以為小孩已經睡了的時候,對面的門被人從裡打開了。
屋内的暖燈正好照亮她站定的位置,沈随大概剛洗澡不久,發尾還濕漉漉的,看向她時沒說話,卻眼帶詢問。
姜南蘊目光穿過他,看見他身後書桌上被攤開來的書,脫口而出:“你剛剛在學習?”
沈随“嗯”了聲。
姜南蘊意識過來:“我打擾到你了嗎?”
沈随遲疑一下,挑了個中規中矩的回答:“還好。”
“......”
姜南蘊有點不好意思了。不僅剛才忘了他,現在還打擾了他學習。
她嘗試為這份除她之外并沒人知道的疏忽,主動替他謀得一些補償:“你晚飯吃過了嗎?”
沈随點了下頭,實話實講:“吃過了。”
姜南蘊頓一下,跟着點點頭,然後繼續鋪墊:“都吃的什麼?”
沈随說:“和同學一起吃的學校餐廳。”
姜南蘊“哦”一聲,再次點點頭。
沈随:“......”
大概是任誰都能看出他此刻的無語,姜南蘊視線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
沈随在這種時候總有着一種超乎這個年齡段孩子的敏感,也或許是因為她們之間一向有事說事,很少有這麼硬聊天的時候。
他說:“如果你有話,可以直說。”
或許是下定決心,真的打算要把他當成弟弟。作為她在這個城市的唯一“親人”,若要再剝下一層洋蔥,姜南蘊其實隻是想——
“就是想說,我回來了......”她眼神裡帶了點期待,繼而道,“怎麼樣,要不要抱一下,慶祝我殺青?”
說着,她深深地吸一口氣,也在鼓起勇氣般,張開了雙手。
沈随到家的第一秒就知道姜南蘊回來了。他看見了脫在門口的鞋子,也看見了客廳裡多出來的行李箱。
四周張望一圈,沒看到人。很快,他意識到,人在房間裡。
那一刻,沈随多少是有些慶幸的。慶幸自己不用第一時間就面對她。
他很少處理這樣的重逢時刻。
大概,不論是和沈茂,還是周慧的重逢,帶給他的都是不好的記憶吧。
以至于面對重逢,欣喜之餘,他總會有些......怯怕。
這種情緒并不由他掌控,故而在它冒頭的第一時間,他隻覺得違和。明明是想要見她的,所以為什麼呢?
很久以後,當沈随再次經曆了這種情緒,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PTSD。
而此刻,沈随的視線落在姜南蘊晃動、示意他的手臂:快。
晦暗的光線裡,沈随将門推得更開。暖光傾灑而下,頃刻就全然包裹住他們。
他緩緩走上前。
每一步,心髒都如同氣球一樣,被攥更緊。
終于,在一臂之内的距離裡,他也伸開手,承住了她的擁抱。
像經曆了長途跋涉的旅人找到綠洲,在确定那不是海市蜃樓之後,終于可以停止奔波。然後某一刻,動蕩的心整顆都平穩下來。
氣氛溫馨到不像冬夜。
一秒。
兩秒。
第三秒,門鈴聲響徹房子。
外賣到了......
姜南蘊聽到了,擡手拍拍沈随的肩,然後放開他,去拿外賣。
沈随面對驟然空下來的懷抱,有些遲鈍地看向姜南蘊,正好和拿完外賣轉身的姜南蘊四目相對。
目光相觸的瞬間,他們都意識到,彼此眼睛裡有難以言表的心情在流淌。
歡喜的,動容的,難為情的。
姜南蘊到底要年長幾歲,率先恢複過來。她視線一收,狀似淡定,問:“我點了披薩,要不要一起吃點?”
沈随對此明顯适應不良,迅速搖頭,不經思考:“不了,我還要寫作業。”不待她反應,他轉身回房。接着門“砰”地一聲,被關上了。
姜南蘊眨眨眼,哭笑不得地望着書房的門好一會兒,才坐去沙發上。
拆外賣的間隙,她随手按開電視,将音量調到傳不進書房的大小。然後搭配着商家送的可樂,咬了口披薩,吃得她一本滿足。
深夜沒什麼好看的電視,邊吃着,姜南蘊興緻了了地換了幾個台,直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溫千穎。
她似有所覺,掃了眼右下角的節目名,果然——《到大山裡去》。
姜南蘊這才想起何巧巧之前就跟她提過一嘴,說她的慢綜要播出了。
她那時還在拍戲,沒有環境看,就将這事暫時抛在了腦後。
現在正好看到,姜南蘊就嘗試在微博搜索關鍵詞,想翻翻看有沒有相關話題。
結果一通看下來,倒也真有一些。隻不過大多都是溫千穎的粉絲在努力宣傳吆喝,她自己的則少之又少,此外再沒了别的水花。
翻到最後,姜南蘊死心了。其實除了最開始,何巧巧後來就沒再跟她說起過這事,再加上這期節目的播出時間,也真是有夠晚的。
種種迹象都表明,這綜藝撲了。
實際上姜南蘊作為參與者,當然能感覺到他們幾個常駐之間很缺少化學反應。她自己也沒綜藝感,本就不适合這樣的真人秀錄制。
現在看來,她的感覺并沒有出錯。
節目已經播到最後一期。進入廣告之前,進度條正好卡在導演說要舉辦告别舞台的刹那。
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自己,姜南蘊覺得很神奇。她沒想到,節目剪輯還保留了她練習唱歌的片段,讓她看得尴尬又莫名的激動。
終于放到她要上台,姜南蘊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懷裡揪了個抱枕。
身側有動靜,她扭頭,發現是沈随出來了。
姜南蘊愣一下,問:“你還沒睡?”
沈随“嗯”了聲,手裡捏着個玻璃杯:“我出來倒水。”
姜南蘊于是指了指茶幾上的燒水壺,說:“倒這裡的吧,剛燒的。”
沈随無有不可。
沈随的指節很纖長,骨節分明。倒水時,臂腕稍稍用力,水壺傾斜,液體流進杯壁.
咕嘟咕嘟咕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