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未亮。
葉雲昭左手攏着自己脖頸處的衣裳,右手端着老舊燭台,剛一開門,一陣寒風吹過,燭火随風抖動,她連忙松了衣領,擡起左手護住燭火。
天愈發冷了。
她快步進了竈屋,把燭台放到竈台上,又彎腰往竈膛裡塞了些曬幹的稻草,才從懷裡掏出原身遺留的火折子,她輕輕一吹,火折子閃現出明滅的火光。
葉雲昭一邊點燃稻草,一邊想着昨日幾人在縣學所談之事。
她原是笃定隻收及笄的姑娘的,但其餘幾人說的有理,那些未及笄的女子,難不成要日日呆在家中勞作?
這不是葉雲昭想看到的情況。
其中莊雪說的話讓她沉思了許久,因着及笄的姑娘已然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屆時她們學了技藝,究竟是能賺錢糊口?還是有了選個好夫家的本錢?
若是再小些,雖說近期并非賺到錢,但總得是個見世面的途徑。
稻草上的火焰燎到了葉雲昭的手,她才猛地從回憶中驚醒,迅速将火折子合起來,甩了甩被燎到的右手,灼熱感淡了些,她連忙往竈膛裡送細小的樹枝。
竈膛裡的火“滋啦”“滋啦”,動靜漸漸大了,竈屋也被映得亮堂了許多。
葉雲昭從竈屋出來,迎面來了一陣寒風,她一邊輕咳一邊往雞圈走。
忽地院門外響起了些不易察覺的動靜,周遭一片漆黑,靜谧得恨不得聽見竈膛裡火柴點燃的聲音。
葉雲昭身子一僵,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自然是個無神論者,但如此詭異的穿越都體驗了,這世上怎麼可能沒有神神鬼鬼呢?
她在心中高歌: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
葉雲昭越唱越精神,什麼神啊鬼啊都得被國/歌那昂揚的氣勢吓倒!
她這麼想着,身體也慢慢往院門處踱步,忽地,門外響起一道聲音:
“葉縣令?你醒了麼?我是莊雪。”
聞聲,葉雲昭一愣,她連忙卸下防備,快步走到院門處,打開門:“雪娘?你怎地……”
莊雪沒有掌燈,她輕輕笑了一下,攏了攏胳膊上挎着的小竹籃:“葉縣令,我想起你前幾日說今日縣學收人,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我來瞧瞧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
葉雲昭快快将她迎進來,栓了門,二人前後腳進了竈屋。
她将鍋裡的熱水舀出一碗,又化了些蜂糖,将熱乎乎的糖水端給莊雪,問道:“你今日來我這裡,還怎麼賣水晶糕?”
莊雪自打和黃四狗義絕後,便帶着小春花住在了縣衙一處僻靜小屋,水晶糕自然是她們母女二人安身立命之本,況且她的貨娘生意遠遠比不上翠花娘子同如意樓的供貨生意。
陵南縣窮困,尋常人家哪裡有錢買這種小點心吃,大多數都是以物換物,因此,莊雪雖沒賺多少錢,但也攢了不少的糧食。
莊雪接過糖水,低頭輕輕抿了一口,整個人都暖了起來:“這兩日天冷,我想着在家歇幾日,正好來幫幫忙。”
此話說得滴水不漏,但葉雲昭心裡清楚,莊雪這般争氣的女子,哪有打算歇着的時候,定然是拿這套說辭诓騙自己,生怕自己拒絕。
她随即笑出了聲,不想讓莊雪白白給自己幫忙:“那我先謝過你了,你先坐在這裡暖暖身子,我去撿雞蛋。”
葉雲昭的小雞們最近很是争氣,每日最少有兩枚雞蛋,但天漸漸冷了,她看着幾隻小雞你擠我、我擠你地擁成一團,心裡生出給小雞蓋一個防風擋雨的雞窩的念頭。
她在黑暗中仔細辨認,在雞圈的另一頭撿到了兩枚雞蛋,在院子裡的水缸旁簡單清洗過後,才拿到了竈屋。
“今天也不曉得怎麼這麼冷……”葉雲昭甩了甩手上冰涼刺骨的水珠,忙将手伸到竈膛旁烤火。
“是呀。”一旁的莊雪應了聲,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葉雲昭走近後才瞧見,不知何時她将竹籃裡的羊肚菌拿了出來,正要往水盆裡放。
“等等!”
莊雪被她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回過頭惴惴不安道:“葉……葉縣令……怎地了?”
“這不是羊……編笠菌麼?”她問。
莊雪木然地點點頭。
葉雲昭連忙将她手裡的羊肚菌小心翼翼地放到竹籃裡,接着又用偌大的樹葉的蓋住:
“我聽說編笠菌能在城中賣得高價呐!你怎地不放好了?明日你去嶽州城附近叫賣時,正好帶去賣點錢。”
莊雪笑道:“葉縣令,這些編笠菌我不賣,是專門摘來送給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