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沒升起,紅紫色的晨曦已漸漸映在了遠方的山林上。
二人走在去縣學的路上,莊雪心情不錯,歡喜道:“葉縣令,說不準縣學門口等了不少人呐!”
葉雲昭沒有她那麼樂觀,提前安撫道:“這個可說不準……”
莊雪難以置信道:“怎麼會說不準?難不成還有人不願意把女兒送到縣學?”
這也怪不得她驚訝,尋常私塾拜夫子需備下足足的拜師禮,且不說旁的,最少也得一刀豬肉,但若是隻拿這些,旁人是會笑話的。
除此之外,還得是頭腦靈活、天性聰慧的,得了夫子的青眼,才有機會。因此,窮人家的孩子是不大讀書識字的,反倒不如賣去府上做丫鬟小厮。
縣學則與私塾很是不同了,雖說也得準備拜師禮,但其中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摘一筐山果成、捕兩隻野兔也成、哪怕給縣學夫子劈半個月的柴都成。
莊雪羞澀笑道:“葉縣令,我不瞞你,若不是春花年紀太小,我真想把她送到縣學呐。”
葉雲昭見她歡喜,猶豫片刻說出了心中的念頭:“等她再大些,說不準縣學就有夫子了,到時候春花可以跟着夫子讀書識字,往後也考個功……”
聞言,莊雪一愣,緊接着欣喜若狂道:“葉縣令!縣學當真會有夫子?”
她剛說完,立馬意識到眼前的女子絕非尋常人:一定會有的,葉縣令說的話向來是準的。
“不……一定會有……一定會有的……”
看着莊雪喃喃低語,葉雲昭心裡沒底,連忙擺手:“不一定不一定,我盡力請個夫子……”
二人各懷心事地往縣學走,遠遠望去,前幾日人頭攢動的街道竟意外無人。
葉雲昭心中一涼,步伐都沉重了許多。
莊雪也極快地意識到了這一點,笑容僵在臉上,努力安慰道:“嗐,如今還早呐,想必适齡的姑娘都在家裡梳洗,畢竟是上學第一日嘛!”
葉雲昭強扯出一絲笑意:“是……”
但她心中明白,怕是自己想辦的女子縣學,第一日就要“夭折”了,隻是不知為何原因。
難道是因着女子縣學太過“與衆不同”,總要給大家個觀望的時間嘛。葉雲昭向來樂觀,她很快安撫好了自己,方才滿腔怨氣已化作漫天清風。
葉雲昭腳步輕快起來,攜着身旁的莊雪快步行至縣學,昔日大門緊閉、荒草叢生的縣學,如今卻是一番潔淨明亮的光景,倒是讓偶爾路過的兩三人好奇。
她們這邊無人問津,有人那裡卻正是春風得意的熱鬧。
*
原先在劉大壯眼裡,自己的翠花娘子不過是個尋常農婦,若是仔細瞧瞧,大多是比旁人生得貌美而已。可自從她拜葉縣令為師,一同學了什麼水晶糕後,劉大壯反倒是越來越驚喜了——
翠花娘子簡直是個天生的掌櫃!
她不曾讀過書,隻跟着葉縣令學了幾日簡單的術法,本想着足夠自己做個小買賣即可。誰曾想同陳靖山做了生意,簡單的術法已經不夠了,翠花娘子便讓劉大壯給她做個算盤。
西鄉誰人不知身強力壯但沒什麼心眼的劉大壯,讓他砌牆、蓋房,那是個數一數二的好手,讓他做精細的算盤,那就成了一問三不知的人了。
劉大壯還算有良心,夫妻二人又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他便尋了孫甯木匠,花了兩日的功夫,給翠花娘子打了一副精緻小巧的木頭算盤。
孫甯心思細膩,又極擅觀察,知曉算盤是翠花娘子所用,還特意在兩側木柄上雕了幾朵玉蘭花,顯得清雅非常。
今日得了玉蘭算盤的翠花娘子興緻不錯,忙不疊地往陵南縣的小如意樓跑去。
說是小如意樓其實有些不大合适,因為這是陳家兄弟開的第一間酒樓,陳靖山頗會經營,從陵南縣開到嶽州城,小酒樓變成了大酒樓,陵南縣人為了區分,便将此處的酒樓稱為小如意樓,将嶽州城的酒樓稱為大如意樓。
翠花娘子來着的目的也很簡單,她懷裡揣着自己的寶貝算盤,進門後直往酒樓櫃台處去了,對着不知低頭忙着什麼的掌櫃道:
“掌櫃的,靖山兄弟在麼?”
翠花娘子怕他聽不明白,又快速開口:“就是你們的東家,在麼?”
小如意樓的孟桐掌櫃是陳靖山從嶽州城請來的,别說是西鄉人,就是陵南城内人,他都沒幾個臉熟的。
孟掌櫃打眼一瞧,面前的女子面容雖說清秀,但配自己東家好似還不大夠格,更何況,哪有姑娘家自己來相看夫君的!
于是乎,他故意道:“娘子,東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