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送走如意樓的人後,才騰出工夫,笑着招待葉雲昭:“師父,快來屋裡。”
但葉雲昭眼下滿腦子想的都是豆腐,她挑了挑眉,沖着後院竈屋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翠花娘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然後迅速反應,擡手猛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差點忘了!豆腐還在水裡泡着呐!”
二人快步往後院竈屋走去,葉雲昭笑道:“泡着也不礙事。”
泡了一夜的薄豆腐片依舊是淡淡的奶黃色,依舊帶着淡淡的豆香。
葉雲昭淨了手後把自己帶來的幹淨紗布平鋪在木蓋上,用手把一個個軟嫩無比的豆腐片從水中撈出來,整齊地碼放在紗布上。
接着,她又從懷裡探出一方幹淨的紗布,鋪在豆腐上後,輕輕地擦拭着,直到豆腐表面再無水分,最後放在通風處晾了約莫一柱香的工夫。
葉雲昭擡頭看了一眼好奇的翠花娘子道:“這個吃食需要油炸。”
油炸過分麻煩,還相當浪費熬好的豬油。
翠花娘子看了一眼一旁擺放的“怪味豆腐”,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才舍得把豬油拿出來。
葉雲昭将豬油倒進鍋裡,等油熱了,她才将豆腐一片片地送了進去。
因着油熱,豆腐們很快彼此相連,好似粘在了一起。一旁站着的翠花娘子生出幾分焦急,生怕浪費了小半鍋豬油,急忙想把筷子伸進油鍋裡。
“诶?萬萬不可。”葉雲昭眼疾手快,抄起筷子,死死地卡住了另一雙正欲下鍋的筷子。
翠花娘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焦急道:“師父你快瞧瞧,都粘在一起了。”
葉雲昭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你莫要着急,你再好好看看。”
不大一會兒後,剛才還難舍難分的豆腐們個個被炸得金黃酥脆,哪裡還有粘鍋的架勢?
葉雲昭用竹漏撈了起來,控了控油後,統統倒進了陶盤中,做完這一切她并未主動喚翠花娘子品嘗,反倒是在陶盤一側撒了些鹽粒和磨好的茱萸粉。
“你嘗嘗。”
翠花娘子看着盤子裡金黃色的豆腐片,實在瞧不出什麼新奇,更何況這可是用豬油炸過呐!
油炸的能不好吃嘛……
她雖這般想着,還是頗給面子地夾起一塊,送進嘴裡。
“呀……唔……”翠花娘子眼睛一亮,驚歎了一聲,嘴裡的豆腐差點滑落,她又忙閉上嘴,十分享受地嚼了嚼。
待豆腐徹底進了肚,她才驚喜道:“師父!這是什麼好東西!怎地外皮酥脆,内裡卻比豆花還要嫩!隻恨不得直接滑進嗓子眼!”
葉雲昭見她反應,自然知曉成了,也笑道:“還能是什麼好東西,不就是豆腐嘛。”
“實在好吃!實在好吃!”翠花娘子迫不及待地又夾起一塊往嘴裡送。
葉雲昭指了指一旁的鹽粒和茱萸粉,提醒道:“你蘸着嘗嘗,味道如何?”
方才一入口是酥脆和滑嫩兩個極緻,先前的堿味兒也沒了,隻剩下淡淡的豆香味。如今沾了鹽粒和茱萸粉的豆腐,鹹辣兩種滋味相輔相成,又配以酥脆滑嫩的口感,嘴裡滋味實在豐富,好吃的她竟騰不出嘴說話。
“如何?”葉雲昭追問道。
“好吃!”翠花娘子驚喜道,“師父實在聰慧!我這堆賣不出價錢的怪味豆腐總算有出路了!隻是不知這好東西可有名字?”
“包漿豆腐。”
“包——漿——豆——腐——”
翠花娘子反複品味着這四個字,豆腐裡頭滑嫩的真比得上豆漿,酥脆的外殼包着裡頭滑嫩的豆花漿,不就是“包漿”麼!
“好名字!包漿豆腐……實在好吃……”
葉雲昭看着她又往嘴裡送,臉上露出些許笑意,其實要說真正的包漿豆腐,那必得提到上輩子去過的雲南,聽說雲南有特色“酸水”,因此做的包漿豆腐堪稱天下一絕。
她如今做的這些,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也就能诓诓古代人了。
*
這幾日葉雲昭難得的清閑,菌種下了,豆腐問題解決了,縣學的童生們日日歡喜誦讀,腦子靈活的姑娘也有一兩人做些吃食讓家裡人叫賣……初冬的陵南縣氣溫又降了些,卻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不過自從那日後,葉雲昭竟再也沒有見過陳靖山。
她今日照例在院裡的泥火盆裡烤火,卻從韓縣丞口中得知:嶽州城來了位新知府。
據說這位知府年少入仕,也如原身一樣,初入仕就被遠調做縣令。不過與原身不同的是,這位知府是遠調到了江南做縣令。
富饒的江南縣縣令。
如此便是重用的意思了,江南乃魚米之鄉,人靈地傑,是個謀仕途、出政績的好地方。不出葉雲昭所料,這位知府在江南縣短短四年後,已坐到了從七品分巡監察禦史的位置。
眼下忽地被調來嶽州城,以葉雲昭所見,一是年關不好下派官員,便讓此人做個暫時知府;二則是讓他暗查朝廷命官被殺一事,若是找出了真兇,隻怕明年便能升成京官了。
此事葉雲昭并未放在心上,隻當是個笑話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