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天愈發的冷,嶽州城大街小巷的商人都穿上了厚棉衣,如意樓依舊生意興隆,隻是往常巳時都要來酒樓查看賬冊的東家,今日又沒來。
“你真是瘋了!”陳靖山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綁的男人,斥責道,“哥!你再敢去尋那些人,怕不是想葬送陳家!”
陳越川怒目圓睜,小兒臂粗的麻繩捆着他的胳膊、手腕,綁在屋柱上。
他一邊掙紮一邊喊道:“我沒去!陳靖山!給我松開!”
“你沒去?”陳靖山嗤笑一聲,“你以為我不知道嶽州城外的土匪是逃兵?此事若是被有心人知曉,隻怕你這個前護将難逃其責。”
他看着自己的親哥,長歎了一口氣:“哥,不是我要捆你,若是你做的這些事娘知曉了,不是讓她擔憂麼?”
“我真的沒去!”陳越川竭力解釋,“先前我以為他們是退伍後無家可歸才占山為匪的,若是軍營裡的兄弟,能幫一些是一些。但是自打你同我說,他們是逃兵後,我便再也沒有去過了!”
他語氣笃定、言之鑿鑿,陳靖山半信半疑:“當真?”
“當真!快給我松綁!”
陳靖山坐在凳子上,又道:“那你上次進山做甚?”
陳越川歎了口氣:“我去找小黑。”
小黑是一頭大狼,頗通人性,陳越川未參軍前就曾在山中見過它,隻是前些日子,他竟在嶽州城外聽見了小黑的哀嚎聲。
如此一來,陳越川便急匆匆地進了山,尋了兩日才尋到小黑,彼時它後腿被捕獸夾傷了,雖逃過了獵戶的捕殺,但傷口被撕扯的很是駭人,陳越川隻好暫住在兒時的山洞中照料小黑。
陳靖山知曉他與小黑關系親密:“為何上回我去捉你時,并未瞧見小黑?”
“小黑走了。”
陳靖山道:“小黑走了,你怎地不直接下山?”
陳越川有些為難,他怎麼說?難不成說他遇見了一個要“殺/人”的姑娘,人家害怕狼自己便先把小黑趕走了,後來這位姑娘傷了腳,自己把她送回家後才去山洞尋小黑?
他擡眼看了看自己這個聰慧過人的弟弟,選擇撒謊:“我怕小黑回來找我……”
“哥。”陳靖山挑了挑眉,“你撒謊的本領真是一點都不見長啊……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這裡反省罷,什麼時候想出來真話了,什麼時候出去。”
話罷,他轉身推門而走,
隻留陳越川在身後大喊:“陳靖山你目無尊卑!我是你哥!你敢綁我!來人!來人!”
陳靖山同屋外的十幾個身強體壯的家丁囑咐道:“看好了。”
張管家在一旁低聲道:“東家,先前同咱們有水晶糕生意的王娘子求見。”
王翠花?
陳靖山道:“讓她進來。”
翠花娘子在屋裡稍等片刻後,陳靖山才姗姗來遲。
她如今滿心滿眼想得都是自己竹籃裡的包漿豆腐,自然沒心思看别的。
陳靖山道:“翠花嫂子,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自然是有生意要做。”翠花娘子說着,将竹簍裡的一盤包漿豆腐端了出來,遞給了一旁的張管家,“聽聞嶽州城豆腐鋪子屢次漲價,不知我這盤豆腐,靖山兄弟覺得可否替代?”
金黃的炸豆腐送到了陳靖山面前,他眼神示意,張管家站在一旁品嘗,酥脆與嫩滑這般複雜的口感一入嘴,張管家便眼睛一亮,隻是并未表現出驚奇。
陳靖山見他反應,夾起一塊不起眼的豆腐送進嘴裡,敏銳的商業嗅覺讓他意識到,這盤炸豆腐定能給如意樓帶來不菲的收入。
翠花娘子不懂他們這些彎彎繞繞,笑道:“如何?好吃麼?”
陳靖山微微蹙眉:“尚可。”
翠花娘子一愣,原以為會得到驚歎的評價,沒曾想隻得到了“尚可。”
“那……能在如意樓賣麼?”
“自然。”陳靖山笑道,“不知這豆腐是用什麼法子做的,倒是有幾分新奇。”
翠花娘子笑道:“這是包漿豆腐,法子麼,我不能說,法子是葉縣令教的。”
陳靖山喃喃道:“又是她……”
自從上次自己那番話後,因着陳越川的事,竟已有大半個月沒見過她了。
陳靖山自幼便知自己生性涼薄,爹離世時,娘和哥痛哭流涕,自己卻一絲傷心都沒有,但怕旁人以為他是怪物,幼時的陳靖山表現的與同齡人無異。
隻是後來搬離陵南縣,陳靖山倒是裝也不裝了,以雷霆手段成了嶽州城數一數二的商賈。先前他與葉雲昭相處時,未有遺漏,但上回他竟一時沖動,口不擇言。葉雲昭又是少見的敦厚良善之人,隻怕是被自己吓到了,陳靖山在心中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