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雄心的官吏向來瞧不起逃兵之人,田通判怒目而視,一刀直刺進鄧英腹部,怒斥:“你竟是征北軍的叛徒!”
鄧英日日躲在山間,哪裡還有将士的身手,隻兩個來回便被他降住,刀口處鮮血直流,整個人無力地癱倒在地。
“嘩——”的一聲,田通判揮刀把刀鞘上的皮繩劃破,彎腰撿起這把刀後,冷哼一聲,轉身去尋知府。
新知府聽聞此事,樂得拍手叫好:“真是天助我也!快——快将此人綁了,押到府衙。既能解決知府慘死一案,又剿了山匪,還抓了征北軍的逃兵!真可謂是一舉三得!哈哈哈哈!”
田通判也喜不自勝,若是知府升至京官,他自然也能跟着入京,當官總是天子腳下權力最大嘛。
于是乎,他迅速同衙役道:“快去把人綁出來!”
二人站在原地,歡喜不已,但片刻後,隻見衙役一人回來。
田通判忙問:“怎麼沒把人綁過來?”
衙役結結巴巴道:“大……大人,方才我們進屋時,那人……”
“那人如何?死了?”
“那人已經翻窗跑了……”
“什麼?!”新知府一腳踹在衙役身上,“一群飯桶!連個犯人都看不住!”
田通判鎮定道:“大人莫急,此人身負重任,想必跑不遠,勢必會落下血迹,派人沿着痕迹去追,定能捉到。”
新知府心中的怒氣稍稍平息了一些:“還不快去!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此人給我找出來!”
*
自從鄧英離開陵南縣後,韓縣丞日日右眼皮狂跳不止,右眼跳災,他實在放不下心,趁着夜色,偷偷溜出了縣衙,往山寨走去。
山寨位于兩山交界處,幸得他戌時二刻出發,走了整整一個時辰才隐約看見山寨全貌。
韓縣丞氣喘籲籲地往上爬,直至子時一刻,才算是到了山寨附近。
但他還未進去,卻見新知府率近二百衙役偷偷摸摸潛進了寨子,片刻後,寨子火光沖天,他心下一驚,竟不聲不響地殺完了?
韓縣丞不敢再往前走,不過若是鄧英已死,他倒是輕松不少,想到這些,難免有些控制不住的欣喜。
他趴在粗壯的樹幹旁全神貫注地偷看,絲毫沒有察覺身後的動靜。
一隻黏黏糊糊的大手忽地覆在他的口鼻處,韓縣丞猛地掙紮起來,發出微弱的嗚咽聲。
身後之人靠近了些,這才發覺是熟識之人,這才松了手。
韓縣丞大口喘着氣,看着眼前鮮血淋淋之人,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低呼出聲:“鄧英?你怎會……”
鄧英虛弱道:“是你……”
随即他擡眼看向亮如白晝的山寨,咬牙切齒道:“原來……是……你把他們……引來的……”
聞言,韓縣丞連連擺手:“不是我不是我!我不……”
沒等他說完,鄧英一字一句道:“若不是你……你怎會出現在此處!好啊……你引衙役上山剿匪……就不怕我……把你們的事說出去……要死我們一起死……”
他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韓縣丞心頭的一點點良知也随着夜風而去了。
他低頭看向鄧英左手緊捂着的傷口,心裡竟生出一個念頭:趁着現在,殺了他。
他表情古怪,一把将鄧英推倒在地,撿起一旁的斷裂的枝幹,臉上浮出一抹奇特的笑意。
鄧英看着昔日軟包子般的人如今面露兇光,不由得掙紮起來:“不要……不要……你瘋了……”
遠處閃爍着明亮的火光,前來尋人的衙役愈來愈近,鄧英幾欲掙紮,呼救的聲音被韓縣丞死死捂住。
他一手捂着鄧英的嘴,一手抄起枝幹,狠狠地插進他的傷口處。
湧出的血液是溫熱的,在寒冷的冬夜竟讓他覺得有些燙手,但他的動作沒停。
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身下的鄧英不再掙紮,如同一片落葉倒在地上,周遭的動靜又大了些,韓縣丞才恍然回神,猛地把手中的枝幹扔在一邊,踉跄地起身,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多時,尋人的衙役找到了鄧英的屍/體,田通判快步向前,确認已無氣息後,嫌惡地擺擺手,指使幾人把屍/體擡回府衙,随即把此事禀報給遠處的知府:
“大人,此人應是重傷後,不小心跌至斷杈上,眼下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