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松自知說得簡單,便小心地看宋應元的臉色。
宋應元遲疑了許久道:“不瞞将軍,若隻是這番打法,我們勝算不大,就算赢,将士的折損和糧草的消耗都将讓我們捉襟見肘。”
“大人這是希望我們出奇兵?”
宋應元眼睛亮了一下,但并未點頭。
李若松見他如此,輕輕哼了一聲道:“宋大人,我們于日桑國兵力有何優勢?”
這話把宋應元問倒了。
“與其相比,單從單兵作戰來說,我們優勢不大,他們國内連年内亂,現在的兵力多是曆經戰陣的老兵。所以我們并沒有優勢。我們的優勢,在于新濟國。他可以給我們帶路,可以給我們糧草,可以和我們一起作戰。但這個優勢并不穩定,首先人心難測,再加上他們黨争之禍,我們在用他們還需留點心。”
“将軍的意思是?”
“指望敵人内讧,指望盟友靠譜,不如指望自己。我們先進的紅衣大炮,它的射程和威懾力都是日桑國鐵炮不能及的,但它的缺點也很明顯,體型巨大,不如鐵炮靈活。所以我們隻能在它的優勢區域和敵人展開決戰。所以,奇兵和靈活,不是我們的優勢,而是敵人的。反正我們要奪的是王城,相信有宋大人的排兵布陣,加上紅衣大炮,也能一步一步穩步擴大戰果。我們定能打出□□的氣魄和威儀。”
李若松這說兩句便夾着一句的刻意奉承,讓宋應元好不适應,但此刻他已經有了欣賞之意。
“我第一次發現李将軍竟是如此沉穩之人。也難怪往日戰陣少有輸敗,不愧是帝國之刃。”
宋應元這話讓李若松突然不知如何去接。心道難怪爬那麼高,那麼快,這誇人本事真是爐火純青,讓人不得不喜歡。
就在李若松愣神之際,宋應元的酒被人悄無聲息地滿上了。
宋應元對這不懂規矩的舉動露出愠色,剛想申饬,卻擡眼看到張元容略驚恐慌張的臉。
她可能自己也覺得不妥,放下酒壺便嬌羞地躲到了李若松旁,“宋大人,他心細,辦事最讓人放心。家父說他雖是個舞刀弄槍的,卻是裡面最善謀略的。”
她很明顯不太擅長在人前誇人,說完臉紅漲得通紅,雖靠李若松遮了大半,但還是紅霞一片。她這番一反常态的操作着實讓在場的兩個男人大吃一驚。
宋應元先是看了看那已經滿了的酒,再擡頭看了看已經躲到丈夫身後的她。發了好久的呆,一種不似從前的感覺,讓他陷入了沉思。
李若松知宋應元心儀張元容,所以攜了張元容一起。他并非想利用張元容換得宋應元的歡心,而是他相信張元容會守好禮節,讓宋應元幻象破滅。如此不動兵戈,悄無聲息地化解,彼此留了情面,也解了他和宋應元之間的心結。
前面張元容的吃驚和慌張雖讓他有些出戲,卻算是他能理解的反應,所以他不怪她,隻怪自己思慮不周,沒有提前知會她。
但此時躲着他身後面色绯紅的她,讓他突然有種陌生感。這是他第一次見張元容卸下她名門貴女的架子主動去給人斟酒。家宴上她都未給公公甯遠伯斟過酒。
而她剛剛的話也是第一次聽說,原來嶽丈是這麼看他的。他第一次覺得他和張元容隔得那麼遠。
張元容心髒狂跳,身子發燙,這是她此生第一次出格之舉,多少失了經驗。但她太想幫李若松了,她想試一試是否如秦慕琅一般能助她。
她見宋應元并不答話,便看向李若松,但他眼眸中的那藏不住的冷給了她沉重一擊。張元容不知人設這種東西,最好一輩子不要打破,一旦打破,便物是人非,人鬼不認了。她見自己似捅了婁子,想去給宋應元解釋。
宋應元卻先發話了,“難怪當初老師替你選了他。”
這話如同在李若松頭上炸了驚雷,他覺得今晚的籌謀都白費了。這不,又把宋大人的傷疤揭起來了嘛。
李若松沒有排練過如何接這段,剛想上前一步,說點什麼。
宋應元突然站了起來。
李若松覺得他這是起身告辭了,立刻加快步子來到他身邊,嘴剛張開。宋應元握住了他的手臂,笑了笑,“李将軍,我和元容并無過往,不過是在張府承蒙夫人厚愛,讓我有了非分之想。她已嫁人多年,我也娶妻,早無瓜葛。這些年見李将軍立下赫赫戰功,我那文人的酸腐氣便犯了,讓将軍誤會了。”
宋應元這話可謂赤忱交心。讓李若松動容,嘴巴張着一個字也沒說全。
宋應元見他如此,有些好笑,“其實不用元容說,在我看來李将軍的見識和膽略實在是人中翹楚,老師還真是伯樂呀。”
這話李若松會接了,拉着他的雙臂道:“嶽丈是伯樂這個不假,否則怎麼能選出這麼優秀的學生,國之棟梁呀。”
兩人這你一言我一語的吹捧中,相視一笑。什麼芥蒂,猜疑,此刻都有些散了。相視兩人的眸中第一次出現同舟共濟的承諾。
雙掌一擊,如驚雷炸響,彼此的眸光中那種相信彼此,認定彼此的激動如星光照亮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