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遠盛說到這裡仿若說到了什麼羞恥的事情,遲疑了許久,最後用手籠着嘴巴,在宋應元耳邊低聲道:“我聽說他們住一個帳篷,夜夜睡在一起。我怕這仗還沒打完,李将軍就要抱孫子了。”
這話他說的誠懇,不帶他絲毫龌龊的幻想,說的也是一本正經的。卻見宋應元那俊臉一下子變得扭曲變形,最後别不住地噴了一口水來。即便如此失态,宋應元還是笑着不停的安慰詹遠盛道:“這個你放心,他抱不了孫子。你放心。”
見上官如此笃定,詹遠盛有些不解,但還不及他細想,門口就有一人沖進來報:“經略不好了,他們打起來了。”
軍營裡打架算是常事,一般由一級管着一級,鬧不出什麼幺蛾子。能告到經略大人這的,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詹遠盛破口罵道:“這些事,還要勞煩經略大人嗎,找他們長官去。”
那人忙不住的搖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是軍資的秦朗和新濟國的民夫們打起來了。”
一聽詹遠盛便呆了,臉上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雙手立刻捂住了臉。【原來那該死的上官居然是自己,難怪這人來這裡報呢。那該死的秦朗,什麼時候打架不好,居然現在打,讓他在宋應元面前丢臉丢到家了。回去我定要扒了他的皮。】
一心遮掩的他,立刻竄了出來,攬着報信的人便往外面走。
宋應元旋即也站了起來,快步走到他們面前,“我跟你們一起去。”
一路上,宋應元隻關切地問了一句,“傷了秦朗沒有?”這讓另外兩人錯愕的答不上來話。詹遠盛乖覺,心道上官定是怕傷了秦朗,壞了他和李若松的關系。便滿不在乎地答道:“今兒我來時,又見到吉總旗已經來找他了,有吉總旗在,誰能傷她。”
有這句,宋應元似是放下心來,和他們一起趕到了現場。
“你們再過來,别怪我不客氣了。”
這話一聽,宋應元便認出了一身戎裝的吉娜。隻見她攔在嬌小的秦慕琅前面。
而她前面是一大群人,他們個個面露兇色,手拿棍棒,似要吃人一般。領頭的捂着頭,鮮紅血珠從他的額角和手的縫隙處一滴一滴地滲出,染紅了他大半張臉,讓他的臉變得猙獰可怖。他激動地揮舞另一隻手裡的棍棒向吉娜迎頭打去,吉娜握住了他揮下的棍棒,剛想反擊一拳。突然從一旁又來一人,揮着棒子朝吉娜揮來。
見吉娜雙拳難敵四手,秦慕琅猛得從她身後站起,伸手向接住朝吉娜打來的棍子。卻發現人家臨時換了賽道,眼看就要朝她臉上來了,一個有力的胳膊,握住了那個棍子,随手一擡,那棍棒的主人被迫地向後退了幾步。
但他們畢竟人多,棍子多,很快棍子如天女散花般向他們沒頭沒腦的襲來。吉娜索性放開了,沖進人群,左拳右腳的打開了。
秦慕琅見勢不好,抱頭蹲下。這時那個替秦慕琅握住那一棍的人,已經趕來,卻用自己赢弱的脊背替她迎接了這場亂棍的洗禮。被他護在臂彎下的秦慕琅見棍子沒到,不解的擡頭一看,迎面對上了宋應元的眼睛,那雙眼睛今天特别真摯,似乎還有些關切。他見在他臂彎下完好無損的她,全然忘了背後的劇痛,朝他咧開嘴笑了笑。
這是秦慕琅第一次發現,原來宋應元這樣的帥哥也能笑得那麼醜,那麼傻。
這笑雖醜,卻讓秦慕琅呆在當場。她剛想回應一個勉強的笑容,卻發現宋應元身子有些晃。
突然幾聲悶響又重重地落在他背上。連懷裡的秦慕琅身子都抖了抖,吓得臉色蒼白,他卻一聲沒吭,還是朝着她傻笑。最後身子終于站不住了,眼看就要倏然倒下之時,秦慕琅下意識伸出雙手到他雙臂下,一把把他撈起抱住,他才勉強沒倒地,髒了衣裳。
詹遠盛趕來見已經混戰一片,他也失了方寸。回頭一看發現宋應元不見了,更讓他慌了神。他四下張望,終于在混戰人群中尋到宋應元的衣角。不管不顧的沖了過去,才發現他的長官,大明朝官場新星宋大人被人不知打了多少棍,此刻被秦朗那小子抱着,不知死活。
他剛想罵秦朗,怎麼還不把宋大人帶到安全地帶去,就被人打了一棍,摸着流血的頭。他終于從懷裡掏出了他的終極武器-火铳,朝天開了一槍。
一聲破天的槍響,現場終于安靜下來,所有人呆立在當場。詹遠盛雖個子不高,但此刻舉着搶,他心氣的高度立刻拔高了許多,怒喝道:“混賬。敢打我大明朝廷命官,你們是嫌命長了嗎?快給我散開。”他說那句散開時,手上一揮。新濟國人大緻看懂了,本能地退了退。
他們一退,秦朗乖覺的扶着宋應元轉移到他身後,連吉娜都靠了過來。
背後這麼多人,讓詹遠盛突然覺得這槍隻有一把似乎不夠,臉上的皮肉顫了顫。但他還是把火铳舉得高高的。
就在他一籌莫展,生怕敵人依靠人多反撲之際,一群臉色黝黑,身穿藤甲的兵士沖了過來,他們用藤質的盾牌擋在了他們面前。一道堅強的人牆把大明人和新濟國人隔開了。藤甲兵拔出了他們雪亮的彎刀,敲打着藤制的盾牌,向新濟國暴亂的民夫逼近。
氣勢上的優勢,很快換來原始的膽怯。随着亂棍被丢出,雙手舉過頭頂和雙膝磕地的悶響。一場大明和新濟國的初接觸便奏出了不和諧的樂曲。
遠遠走來一個頭戴紗帽,身穿新濟國官服的高瘦男子。他垂眼打量了地上的國人,面色陰冷,說了幾句新濟語。那些新濟國人一聽,立刻面如白紙,戰戰兢兢地求饒了起來。
而這個男子藏起了一臉嫌惡,上前一禮道:“無知小民,傷了大人,還請上國大人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