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掌櫃緊緊抱着白燦燦,失聲恸哭,顫抖着,卻強睜開模糊的淚眼,熱淚從眼角滾落,滴在白燦燦毛茸茸的臉上。
紀映陽踉跄着往白燦燦的方向走了兩步,實在是不忍打擾劉掌櫃和白燦燦的訣别,停下了腳步,隻是低垂着頭,淚珠撲簌簌地落下。
冉青雲已顧不上自己胸前深可見骨的傷口,隻覺得心髒好似針紮一般的疼痛,幾乎喘不過氣來。扶着她的玄隐也同樣已淚流滿面。
龐千山别過頭去,不忍再看。
人參妖丫丫從劉掌櫃裙子下鑽了出來,見劉掌櫃抱着小狐妖哭得肝腸寸斷,小狐妖的臉上滿是劉掌櫃的淚滴。
丫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擦去白狐臉上的淚珠。在丫丫碰到白燦燦的那一刻,她的身上泛起淡淡的白光。白燦燦原本已經微弱得快要消失的呼吸忽然又變得明顯起來。
劉掌櫃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猛地扭頭看向丫丫。
丫丫被劉掌櫃凝重的眼神吓了一跳,縮回了手,白燦燦的呼吸立馬又變得微弱,如同将熄未熄的火苗。
冉青雲用袖口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恍然大悟道:“人參妖……是人參妖的作用!人參能吊氣續命!”
聞言,劉掌櫃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望向丫丫的眼神就好像看着救命稻草一般,急忙伸手将丫丫攬在懷裡,人參妖丫丫和狐妖白燦燦在劉掌櫃懷裡緊緊相貼,白燦燦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綿長。
還有救!
隻要能吊着白燦燦的命,就有希望能夠找到補齊她血肉和魂魄的方法!
刻不容緩,冉青雲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安排道:“紀映陽回一趟玉清山莊,問問師尊有沒有什麼辦法或是能用得上的法器。我留在茶樓保護劉掌櫃她們,還可以再仔細看看師尊送我的那一本《妖族習性大全》,說不定能找到有用的線索。”
她看向龐千山,作揖道:“也要麻煩龐大人幫忙查一查,有沒有辦法能讓食惡鬼将他吞食了的血肉和魂魄吐出來。”
紀映陽心急如焚,聽冉青雲說完話,便急急忙忙地要往茶樓外跑。
龐千山卻開了口,語氣沉重:“我捉了幾十年的惡鬼,從沒聽說過有誰被食惡鬼蠶食到這個程度之後還存活的……被食惡鬼吞食的血肉和魂魄已經變成食惡鬼體内的一部分了,鬼沒有實體、也沒有生命,也沒有辦法将食惡鬼開膛破肚,能救回白燦燦的可能微乎其微……”
紀映陽已走到了茶樓門口,停下腳步聽完了龐千山的這番話,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反駁,隻是一聲不吭地低着頭。
一向溫和的劉掌櫃卻大吼起來:“隻要有一點點希望,我都不會放棄燦兒的!”
龐千山長歎了一口氣,說:“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你們聽了心裡肯定不好受。但我隻是希望你們能做好最壞的打算,不要抱着渺茫的希望一直煎熬下去……”
眼看劉掌櫃又要反駁,玄隐弱弱地舉起一隻爪子,說:“或許……可以去找河婆婆,河婆婆可能有辦法!”
“河婆婆?”衆人齊齊扭頭看向玄隐。
玄隐點點頭,乖巧地說:“是呀,河婆婆是我老家的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婆婆,大家都叫她河婆婆。我記得,十八年前河婆婆就曾救過一個快要咽氣的小女孩,說不定她也有辦法救燦燦。”
聽玄隐的意思,那位河婆婆竟有起死回生之術?
有希望總比沒有好,劉掌櫃急忙問:“你老家在哪兒?”
玄隐回答:“在龍宮!”
這倒是從來沒聽玄隐說過,冉青雲追問道:“龍宮?龍宮在哪兒?龍宮裡有龍嗎?”
玄隐:“曾經有!但是龍大人她飛升成雲螭上神,去了仙界,早就已經不在龍宮裡了。”
他撓撓腦袋,說:“龍宮在靈河裡,要去龍宮的話,我們得先向東三百裡去到臨漁城,從那兒入海。之後我可以馱着大家,一直往北遊,就到了靈河的入海口,繼續逆流而上,就到龍宮了。”
臨漁城是一座濱海小城,八爪魚小八就是從那兒來的。
“好,好,那我們快點兒出發吧。”劉掌櫃着急地催促道。
誰也不知道人參妖能幫白燦燦吊命多久,白燦燦随時可能一命嗚呼,現在的每分每秒都很珍貴,确實應該立即出發。
但聽玄隐話裡話外的意思,他其實也不能保證那位河婆婆真的有辦法救白燦燦,還是不能孤注一擲。
冉青雲想了想,說:“那這樣吧。我們兵分兩路,玄隐、我、丫丫和燦燦一起去龍宮,玄隐帶路,我保護大家,丫丫幫燦燦續命。而紀映陽還是去玉清山莊,找師尊問問有沒有什麼辦法。我們兩個有消息了就随時用傳書玉玺聯系。”
她擔心去龍宮路途遙遠,跋山涉水的,劉掌櫃年紀大了,不适合一起奔波。
可劉掌櫃卻固執道:“我也要去!不陪着燦燦我心裡放心不下。”
她眼神堅定,語氣卻發顫。
冉青雲明白,劉掌櫃是怕自己見不到燦燦的最後一面。冉青雲狠不下心拒絕她的請求,隻好點了點頭。
見她們這副鐵了心要救活白燦燦的樣子,龐千山歎氣道:“我也會盡力幫你們找找辦法的。”
随後,大家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很快就出發了。
***
劉掌櫃年事已高,丫丫乳臭未幹,白燦燦昏迷不醒,冉青雲有傷在身,完美集齊了老弱病殘四字,隻好花錢雇了輛馬車趕路。快馬加鞭,連夜趕路,三百裡路走了五六個時辰,直到第二日的清晨,才抵達臨漁城的碼頭。
晨光中,碼頭旁的漁船搖曳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微風吹過,帶來撲面的寒意和鹹澀氣息。
此時已是深秋,漁民們一般巳時才出海捕魚,因此清晨的碼頭空空蕩蕩、寂寥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