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紅色卷發鋪散開來,漆黑的手臂上嫩綠的幼芽正在生機勃勃地生長。
祂褪去了皮膚,漆黑的黑夜組成祂的身體,紅色睫毛下是一雙翠綠的眼睛。
“夜安,夢中的旅者。”
祂說。
那言語不似人間的文字,但商信卻聽懂了。
“夜安。”商信感覺到水珠的自己顫動着,她回應道。
“不知名的……神。”
她看見祂發出輕笑,因為那些細小柔軟的發絲因祂的笑而拂過地上的草葉。
她是一滴水珠,隻能落在一片小小的葉片上。
于是,她的目光向上看去,一陣風吹來,她在葉片上滾了滾。
“那麼,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祂伸手将這片帶有水珠的葉片摘下,輕放在自己的發間。
“或許,我們可以稱之為命運。”
她不再開口,和葉片一齊待在這紅色中。
祂站起身,白色長袍滑落在草地上。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地上,她看見那沉睡的種子蘇醒,嫩芽破土而出,生長,舒展,開出一朵又一朵森林夜晚的花。
“我們去哪?”
她問道。
而祂回答:“參加一個聚會。”
過了很久,也許隻有一瞬。
“還有多久呢?”
祂停下了腳步,含笑說:“已經到了。”
一片被清理出來的空地,中間是燃燒正旺的篝火,鍋裡翻滾的濃湯發出香味。
好香。
想喝。
她從葉片這頭滾到那頭,又滾了回去。
以及,好熟悉的場景,好像在那看過。
祂坐了下來,翻攪鍋中的湯。
嗯……感覺會是一幅很美的畫。
“夜安,巫祝。”
漆黑長裙包裹的修長女性,烏黑的長發編織成辮子,黑色眼睛的神出現在旁邊,說:“來一碗,看起來味道不錯。”
商信瞧着這位赴約的神,整個水珠都不動了。
祂真漂亮。
黑色的神目光落在巫祝頭上:“哦,你還帶了一個小家夥。”
“她真可愛。”
商信默默往巫祝發絲間藏了藏。
水珠上覆蓋一層薄紅,有點不好意思地偷瞧這位來客。
“夜安,怒恩。”巫祝回到。
祂環顧四周,接過巫祝遞來的碗。
“看來隻有我到訪。”怒恩喝下一口湯,坐在對面。
“畢竟,怪物逃出來了……”巫祝站起身,绯紅長發滑落,漆黑而無形的手伸出。
咔嚓!
咔——!
商信聽見了玻璃碎裂前的刺耳聲。
随即,震耳欲聾的吼叫聲從地底傳來。
眼前的所有事物轉瞬間化作碎片,漆黑的天與地就此披露。
在一片混沌中,紅色的巫祝站在其中,而那漆黑的怒恩,祂早已伸手,一張張,一頁頁的書頁化作旋渦,化作利刃。
商信藏于發間,她的目光不敢直視那片暴怒的區域,小心地瞧着身邊的這位深水的怒恩。
一片羽毛落下,一隻信使飛躍他們。
商信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丢了出去,然後一片強烈的白光将一切淹沒,那豔麗的紅發的巫祝,消失在那裡。
“!!!”
商信猛地睜開眼睛,屋外漆黑一片,耳邊一陣翁鳴。
半晌,商信緩過來,身體回暖,屋外的蟲鳴與低聲的絮語傳入耳間。
這才有了重返人間的感覺。
商信下樓,站在轉角,目光掃過火爐旁的少年們。
在看到躺坐在一邊的萊利嬸嬸,商信下樓了。
“喲!多斯!”
門口,一個高瘦的年輕人走進來,朝着少年中的同伴打招呼。
“嗨!阿加莎。啊!嬸嬸,你好些沒,蘭婆婆叫我給你送藥。”
萊利嬸嬸笑着接下,說,自己隻是砸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
年輕人癟癟嘴,不高興地将藥一股腦塞過去,然後又收回來繼續抱着。
那怎麼行,嬸嬸,那些怪物又不是好東西,好好養身體!
萊利嬸嬸瞧見了下樓的商信,招呼她一起過去坐坐。
旁邊,阿加莎遞給她一杯加了蜜的水。
商信喝上一口,熱乎乎的,甜滋滋的。
她安靜地坐在一旁,聽着。
他們聊麥收,聊冷雨,聊着來年的麥種。
還聊着遙遠遠方的西風高塔。
白色的信使。
和吹向塔維爾平原的風。
祂說:“貪婪的欲望啃食你的血肉,吞噬你的靈魂。西風帶不走你的靈魂,你也到不了高天之上。”
商信隐約聽見誰在說話,背脊一涼,摸了摸自己的手。
茫然地看了看周圍。
商信收拾好行李,向村中的人辭行。
萊利嬸嬸希望她能多留兩天養養身體,商信感覺做了那個詭異的夢後,整個人的狀态好極了,于是拒絕了。
作為找回孩子的感謝,村民們為商信準備了一大背包的幹糧,藥物以及一份更加詳細的地圖。
商信感謝了他們,背上行李出發了。
叫阿加莎的女孩在臨行前問她:“要怎樣才能像你一樣成為一名旅行者呢?”
“擁有勇氣和決心吧,當那個時候,你自然而然地就會踏上旅途。”
三兩隻鳥兒從天空落下,站立在稻草人的棍子手臂上。
商信背着包看見了,她順手揮了揮。
鳥兒烏拉拉地飛走了。
綿延不絕的黃色草原到遠處的森林邊緣斷絕。
紅色的風筝飄在藍色的天空上,吸引了一隻叼着白色花瓣的鳥兒。
就好像被風拂過了眼睛,然後商信就看見了那隻純白的鳥。
商信伸出手,白鳥飛到她的手中,留下花瓣,飛走了。
恍惚,恍惚!
眼前一陣發黑,商信腳步踉跄,天與地在一瞬間倒轉!
她站在天空之上,仰望大地。
手中的花瓣化作一陣清風,眼前的天空瞬間破碎,那夢中的低吼在耳邊響起。
漆黑的利爪抓向商信,恍惚間,那水的聲音在耳邊絮語。
“倒下去。”
祂說。
于是,商信倒下去。
那鋒利的爪牙擦過落下的發絲,落下的發絲變成灰燼,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