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不住了,謝逸不想這麼快坦白的。
但如果不實話實說,童澤也不會信的。
靠,實話實說了吧,這樣還能對童澤更了解一些,總感覺他身上是有秘密的。
現在,他有一種雲霧即将被撥開的感覺。
可能,現在就是一個契機。
“還,還看到你家庭聯系人位置隻填了你媽媽一個,還有你初二是在别的城市上的學,初三才轉來的正弘市,而初二那一年的操行評定是“及格”,應該是受過警告處分對吧!畢竟絕大部分同學都是良好或優秀的。”謝逸看着童澤沉默的側臉說。
“......”童澤沒說話,他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有種什麼都瞞不過謝逸的感覺。
那些初中時期的破事,居然還會留着記錄。
像一個巴掌用力扇在臉上留下的紅色手掌印,不但紅腫不堪還遲遲不消,痛感好似永遠都存在着。
謝逸那麼聰明,應該猜到他是單親家庭了。
這倒沒什麼,國内離婚率普遍增高,單親家庭早已不再罕見,他沒想刻意隐瞞這一點。
他唯一擔心的,是初二被警告的那件事。
現在突然有種傷口被扒開的難堪和刺痛。
好在,好在,謝逸隻知道他被警告過,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原因被警告的。
畢竟中學生被警告的原因有很多,遲到,曠課,亂扔雜物,破壞公物,打架罵人都是有可能的。
初二下學期快到期末前發生了那件事後,他被學校警告處分,其實當時是要被嚴重警告的,校領導看在他和李銘學習成績名列前茅的份兒上,網開一面,給了個警告,自那以後,他就轉校了,轉到正弘市上了初三,媽媽找關系弄了戶口,中考才考到的一中。
這件事應該可以瞞住的。
隻要他不說,這個城市,這所學校,沒人會知道,兩年多前的自己發生過什麼。
他不求别的,隻求可以安穩的讓他上完高中,參加完高考,哪怕如履薄冰地活着。
把過去的所有都深深埋進泥土裡。
不見天日。
謝逸說完見童澤一直沉默,内心有些忐忑,他僅僅是在賭,賭童澤會不會說出來。
他誤打誤撞用了這樣的方法去探知童澤的過去,又擔心童澤根本不會告訴他實情,可更怕的是觸及到童澤的傷口。
如果說出來會痛苦,他甯可童澤不說。
可這并不代表他不願意了解童澤的過去。
隻不過是現在不說,等以後時機成熟一些,他想讓童澤主動告訴他。
一陣沉默之後。
謝逸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童澤可能會告訴他單親家庭的事,但他肯定不會告訴他初二受警告處分的事,因為就在剛才他回答童澤的時候,在說到家庭聯系人隻填媽媽時童澤的表情隻是微微有一點變化,但當他提到警告處分時童澤的眼睛明顯瞪大了,表情也瞬間緊張起來。
他知道,要和童澤交心,沒有那麼容易。
童澤對周圍的人,很多時候是有戒備心的。
這應該還是源于他過去的經曆吧。
“嘟嘟嘟......”手機振動聲打破了二人的沉默,童澤掏出手機,是童沁媛。
“喂,媽。”童澤聲音帶着些沙啞。
“小澤,放學了吧?”童沁媛說。
“嗯,怎麼了?”童澤問她。
“一會兒回家,在樓下買點雞蛋和蔬菜,媽這兒給人做美容,走不開。”童沁媛說。
“......行。”童澤應了一聲挂斷了電話。
沉默又持續片刻,謝逸笑了一聲緩解尴尬,“你......我也不是有意要看的,無奈眼神太好。”
“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和我媽生活在一起。”童澤偏了偏頭卻沒有看謝逸。
“嗯......多少年了?”謝逸問。
“離婚,十二三年了吧。”童澤說:“一直就是我們倆。”
“不好意思,我......”謝逸想緩和一下兩人之間的氣氛。
“别,都不像你了。”童澤笑了笑,“你這樣,弄得好像我有多慘似的,這沒什麼的,習慣了沒有父親,生活照樣過。”
“......”謝逸沒說話,這是他沒有經曆過的事,他無法感同身受。
但他目前看到的,單親家庭對于童澤來說看上去是沒什麼太大影響的,完全不像很多其他父母離異單親家庭的孩子,性格會變得扭曲或叛逆。
謝逸心裡有點堵得慌,說不上來。
童澤表面上的雲淡風輕,又是經曆了童年時多少次的孤立無助和颠沛流離才給磨出來的呢,他不得而知。
哪有一個才十七歲的少年就已經有了看淡一切的心态。
能夠解釋的原因隻有一個。
童澤給自己套了一個殼,很堅硬的殼,他壓制着内心深處的痛苦,不會随便向任何人表露出來,而别人也很難讓他卸下僞裝。
多矛盾的人。
謝逸看向窗外,而他,卻不知道該怎麼點破。
他剛才還天真的以為今天是個契機,但現在,他發現他想多了。
這樣的童澤,他說不上來的,有點心疼。
“還有,你剛才說還看到了我初二被警告的事。”童澤無奈地笑了笑,“你還真是什麼都看得出來,就......怎麼說呢......”
謝逸出聲制止道:“别說了,如果很難說出口就别說了。”
“......”童澤扭過頭,視線同謝逸對上,眼睫忽閃了兩下。
“别這麼看着我,人人都會有難言之隐,我不想因為自己一時的好奇就逼你說出不想說的事。”謝逸抓了抓後腦勺的頭發,“等你……什麼時候想告訴我了再說吧。”
“嗯。”童澤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
他有點驚訝于謝逸細膩的心思和極高的情商。
如果真的可以,或許他以後會告訴他。
但不是現在,因為他顧慮的東西有很多。
家庭,學習,高考,未來,還有......
童澤扭頭看了看正和他并肩朝車棚走着的謝逸。
他自以為自己不在意友誼什麼的,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他内心是渴望友誼的,而說起謝逸,一段時間相處下來,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絕對是個值得深交的人,所以他更害怕,害怕自己的過去會把謝逸推離,他不敢賭。
“诶,咱倆剛才的話題明明不是這個的。”謝逸也朝他看過來,“對了,剛我說的咱倆的生日你聽到了沒?”
“沒......”童澤眼瞳轉了轉,表情呆呆的,“我聽到了自己的生日,但沒聽清你的。”
“那我再說一遍,要記住啊。”謝逸仰着臉有點得意,“我是03年8月6号出生的,比你大半年,怎麼樣,叫你弟弟不為過吧!”
“……好吧。”童澤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童澤剛才回憶到了以前的事,謝逸看的出來,直到現在他的情緒都還有點低落。
“不過呢,稱兄道弟的有點怪。”謝逸攬住他肩膀,“我還是叫你小童澤得了!”
“行,随你。”童澤依舊保持着淺淺的微笑。
“那你呢?怎麼着也得給我個稱呼吧!”謝逸問。
“小,小謝逸?”童澤憋着笑。
少年就是這樣,情緒總能因為一些幼稚的話題立馬轉變過來。
“别,小童澤聽起來挺好的,小謝逸怎麼聽着這麼别扭呢,而且我比你大,前邊不能加‘小’字。”謝逸伸手撩了一下童澤頭頂上翹起來的呆毛。
終于摸到了,好軟。
“那,大謝逸,這回行了吧?”童澤這回實在憋不住笑了,“哈哈......”
“靠,這他媽,更别扭。”謝逸撓他癢癢,“小童澤,你是故意的吧!”
“不是,你年齡大,我年齡小,你叫我小童澤,我叫你大謝逸,這有什麼問題嗎?”童澤緩了緩笑得僵了的下巴。
“稱呼講究聽起來順不順耳,不帶你這麼反着定的。”謝逸也笑個不停。
“好吧,逸哥,這下行了吧!”童澤笑容止住,緩了緩認真道。
“這個行,”謝逸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其實,你把‘逸’字去掉也行。”
“你這是占我便宜懂嗎?就這麼想給人當哥?”童澤嗆他。
“倒也不是,就是想給你當,哈哈。”謝逸一臉壞笑。
“你這什麼癖好,啊?”童澤就納悶了,“看我心情吧,心情好了,沒準會叫你,讓你過一把當哥的瘾。”
“行,那我等着。”謝逸笑出一口白牙。
童澤開了車鎖發現謝逸站着沒動,“你的車子在哪兒呢?不會又沒騎吧?”
謝逸攤攤手,“騎了,剛被徐傑騎走了,他車子沒氣了,着急去二中旁邊籃球場占場地,就騎走我的了。”
童澤:“那現在咱倆去一趟二中騎上你的車?還是說我自己先走,你去二中跟他們打會兒球再回家?”
“都不是,我本來是想拉你跟我們一塊打一會兒的,你不會沒關系,可以學一學試一試,打籃球真挺爽的。”謝逸有點遺憾地說:“但你媽催你回家買東西,所以,還是去騎了車一塊回家吧!”
“其實,也不是很着急。”童澤想起家裡童沁媛在給人做美容,有點不太想這麼早回去。
“我聽電話裡你媽媽說家裡有客人?”謝逸問道。
“嗯,晚一點回去也行,就是不能太晚,要不然我媽又該急了。”童澤看了眼手機,“晚半個小時應該沒事兒。”
“半個小時?”謝逸問,“來得急麼?你媽不是等着做飯麼?”
“......”童澤歎了口氣,終是不知怎麼說出口。
謝逸見他猶豫,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