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教多少節課的工資?”謝逸問。
“二十個課時,假期教林航五天的工資,每天四個小時。”童澤又喝了口檸檬水。
“那還真不少,你們一周結一次?”謝逸又問道。
“算是我遇到的課時費給的最高的客戶了。”童澤說:“對,周結,中介公司抽成百分之十。”
“那個林航,也就你馴服得了了,你打算教他多久?不影響你自己的學習麼?”謝逸問。
“一年吧。”童澤說,“又多加了兩科,還給加了課時費。”
“诶,他家這是要把兒子的成績全壓在你身上啊,呵……花了錢,自個倒是省心了。”謝逸喝了口酒,心裡有些不爽,更多的是心疼,“你還這麼小,賺這麼多錢幹嘛?少接點家教,你不是原先還有一個家教麼?你這樣又顧自己的學習,又得操心他,不累麼?”
“原先那個結束了,現在就林航一個,每周上六個小時,其實也倒還好。”童澤把火關小了一些,“我媽要攢錢買房子,她也挺累的,我多少得出點力,高三就不幹家教了。”
謝逸“啧”了一聲,一口悶了一整杯啤酒,他沒法阻止童澤兼職賺錢,有些家務事是他這個外人左右不了的,雖然他并不想把自己當成外人。
“沒事,我自己都沒覺得怎麼樣呢。”童澤攪着鍋裡,“鍋開了,一會兒該熟透了。”
謝逸突然有點後悔,後悔那天沒經童澤同意就買了幾千塊的衣服給他,給童澤增加了不少開銷。
啧,怪他,考慮不周。
看看以後怎麼能幫得上童澤吧。
現在呢,該吃飯吃飯。
謝逸向來是個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的人,但心裡已經有了打算的事兒,是會一直記着的。
“來,多吃點肉。”謝逸第一筷子就給童澤夾了半碗肉。
“太多了太多了。”童澤趕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碗口。
“作為回報,小童澤,給哥夾點菜。”謝逸把自己隻有蘸料的碗往前推了推。
童澤真是不明白他的腦回路,相互夾還不如自己夾,但看着謝逸一臉期待的樣子,還是給他夾了好幾筷子素菜,催促:“快九點半了,咱倆吃完估計得十點多,回到家就更晚了,我媽今兒晚班,我得趕在她到家之前回去。”
“知道,耽誤不了,從這兒打車到你家也就十五分鐘吧,十點半吃完走人就沒問題,咱倆能吃一個小時。”謝逸說罷往嘴裡塞了一口肉。
“你拿着行李,先打車到你家吧,你家也更近一些。”童澤說。
“行。”謝逸點頭,“可我車子還在你家樓下呢,明早上學得你去接我了。”
童澤眼珠子轉了轉,爽快答應:“行,小事兒。”
兩人一邊東拉西扯地聊天,一邊吃火鍋,吃到杯盤狼藉的時候,童澤一看表,已經十點二十了。
謝逸結賬時,童澤收拾完東西,推着行李箱站在門口,打開網約車軟件叫了個車。
謝逸結完賬出來:“走吧。”
“花了多少錢?”童澤問。
“不告訴你。”謝逸從他手裡接過行李箱,“免得你又計劃着請我。”
“......行吧。”童澤也懶得問他了,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網約車距離這裡還有不到一公裡。
“叫了車了?”謝逸問。
“嗯,去路邊等吧,車快來了。”童澤走下台階。
“晚上天涼了,要不咱倆把你買的外套穿上吧。”謝逸穿着短袖感覺有點冷,他見童澤也在那兒搓胳膊,“你說咱倆是不是傻,有外套還在這兒凍着。”
“等等,我拿出來。”童澤拿出謝逸的上衣遞給他,“你試試,看大小合不合适。”
謝逸拆開包裝看了眼後領口處的标簽,“185的,肯定行,我近兩年所有衣服基本上都是這個号,小童澤,你太了解我了。”
童澤也穿上了自己的外套,“我瞎猜的。”
“你多大号?180?”謝逸說着翻起了童澤的後領子,“你穿175?你身高不低啊。”
“試的180的太寬,這個穿得更合适,我不喜歡往裡面灌風的感覺。”童澤說。
“你就是太瘦,啥也不是。”謝逸捏了捏他的後脖子,暖暖的,軟軟的,他把童澤翻來翻去上下打量,“轉過來,我看看,帥,再側個身,好看,等等,咱倆并排站着,我再看看。”
“夠啦,又沒鏡子,這能看出什麼來?大街上這麼多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倆傻子呢。”童澤配合地跟他并排站了幾秒鐘,實在受不了了,趕緊閃到了旁邊。
“哪兒有咱倆這麼帥的傻子?”謝逸往過拽他,指着一邊停着的黑色轎車,“别跑,這車窗能照,正好有路燈,也看得清。”
“靠,這不是重點好嗎?”童澤無語,又跑到了一邊,卻沒注意到身後有人路過,差點撞到人家身上,被謝逸眼疾手快地拉了回,攬進懷裡。
“注意點。”謝逸摟着童澤揪了揪他的耳垂,沒吓到吧?
“沒,這有什麼可吓人的。”童澤打算掏出手機看看車到哪兒了。
“别動,往左看,車窗裡。”謝逸拍着童澤後腦勺,示意他扭頭,“怎麼樣,多養眼的一對好兄弟,你看衣服多搭。”
童澤看向車窗,路燈的照射下,黑色玻璃清晰映出他倆上半身的樣子,就是有點扁,顯得人體略寬,兩人穿着一樣的上衣,他被謝逸輕輕攬着,身高還比他矮一些,真像謝逸說的,挺搭的,有種......情侶的感覺。
想到“情侶”,童澤一下子回過了神,他刻意抹去心中悸動,把臉扭向另一側,不再看那面車窗了。
謝逸輕拍童澤肩膀,微涼手指在他臉頰劃了一下,“怎麼不看了?多像啊。”
童澤讪讪一笑:“嗯,像,是挺像的。”
他掙脫了謝逸的胳膊從褲兜裡掏出手機,“車到了,都等了二十多秒了,走吧。”
“走。”謝逸明顯感覺出來童澤剛才一時的不自然,沒說什麼,推着行李箱跟上了他。
一路上童澤依舊沒說什麼話,頭還是歪向窗戶的,路上的夜景和燈光比來時璀璨了些。
謝逸想他應該是累了,沒打擾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司機聊着天。
出租車到了盛景家苑大門外,謝逸看向童澤,才發現他睡着了,“小童澤,醒醒,我到家了。”
童澤悠悠轉醒,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十來分鐘的車程他也能睡着。
謝逸下了車,扭頭對童澤說:“馬上到家了,别再睡了。”
童澤點頭:“嗯,我明天騎車來接你,六點半到,别起晚了。”
“好。”謝逸轉身走了。
開學當天,兩人一進教室,班裡充斥着一陣哀嚎叫嚷聲,來自幾個竄來竄去找人抄作業的同學。
童澤很不理解,那麼多試卷,哪是他們這幾十分鐘就能補完的呢。
兩人走到座位,卻見自己的位置坐着别的同學,才想起來換座位了,這回他倆分開了,但也算是挨着的,隻不過中間隔了條過道。
“這下不是同桌了,我都要夠不着你了。”謝逸有些郁悶,見童澤已經坐下,又瞬間意識到下下周他倆連過道都沒有了,到時候要分坐教室兩側,一想到那個畫面和距離,有種即将被銀河隔開的感覺,而他倆,就像那牛郎和織女。
童澤搖了搖頭笑了,“那就别夠了呗。”
“那怎麼行?”謝逸伸手夠他,奈何有同學要經過,又縮了回去。
班長站起來喊了一句,嗓門超大:“都把作業拿出來,一會兒各科課代表收作業。”
學神學霸雙雙把一大沓作業往桌上一放,沒一個人敢過來借他倆的作業去抄。
課代表收作業收得不是一般的費勁,直到班主任都進班了,衆人才逐漸消停下來。
一個國慶假期回來,同學們上課的狀态回歸到九月剛開學的懶散,但這些人裡不包括童澤和謝逸,童澤是假期就跟上學時一樣安排緊湊,從未懶散過,謝逸是不用回歸懶散,他是一直就很懶散。
兩人目前隻能算半個同桌,其他時間還是一直相跟着。
以前謝逸跟童澤關系沒這麼近的時候,一到課間就習慣性地和徐傑他們去樓道裡杵着,現在也會出去,但頻率明顯小了很多,更多的時候是靠坐在童澤桌子邊緣,要麼聊天要麼看童澤學習,按照謝逸的想法就是,既然上課夠不着,那就下課夠,隻要離得近就行。
每周僅有的兩次體育課,絕對稱得上是同學們的快樂源泉,除了期中期末要體測會稍微緊張一些之外,平時的體育課都很放松,一半的時間用來例行鍛煉,剩下一半的時間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謝逸不用說肯定是打籃球,童澤就站在籃球場旁邊看着他打,上體育課時他一般不跟謝逸學打球,本來時間就不多,再耽誤他組隊打比賽就不太好了。
周二體育課前的課間,謝逸從桌鬥裡拿出了一個袋子,拍拍童澤:“走吧,上體育課去。”
童澤見他手裡拎着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問:“你拿的這是什麼?”。
“沙袋,綁腳腕用的。”謝逸把袋子張開給童澤看。
“戴這個幹嘛?”童澤問。
“練腳腕靈活度和腿部力量的,長期這麼訓練,打比賽的時候,就會有一種身輕如燕的感覺。”謝逸說。
“你這是打算打職業麼?這麼認真?”童澤跟着謝逸一起往出走。
“打什麼職業,籃球就是愛好,難道我自己打球打比賽還不能享受一下這種感覺麼?往起一跳就像要上天了一樣。”謝逸甚至還誇張地比劃了一下。
“呵......”童澤實在想象不到那種飛起來的感覺,但戴着的時候腳沉的感覺他還是能想象到的。
更令他佩服的是謝逸,僅僅隻是一個愛好,就能做到這種程度,好像隻要是他喜歡的,無論什麼都能做到極緻,跟他平時身上那種自由散漫的勁兒倒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之前怎麼沒見你綁過?”童澤回憶了一下,确實沒見謝逸綁過沙袋。
“綁過啊,就是綁的次數不多,我綁的時候剛好你沒在旁邊,我沒綁的時候你卻在,而且之前那個壞了,這是新買的。”謝逸說着拉起童澤快步跑出了教學樓。
籃球場上徐傑他們已經在打球了,見他倆跑過來招了招手。
謝逸坐在籃球台上正要往腿上綁沙袋,頓生讓童澤試試的想法,擡頭問他:“小童澤,你要不要試試?”
“我為什麼要試?我體育課又不跟你們打球。”童澤疑惑道。
“我知道,但是體育課的例行跑步你總得參加吧,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感受一下,跑步的時候會有,怎麼說呢,陷入沼澤被拖住的感覺,而擡起腳之後又有種甩脫沼澤地的暢快感,一旦連續起來,嗯,感覺挺好的。”謝逸開啟了他的傳銷模式。
“這回怎麼不飛上天了?”童澤笑了笑。
“飛上天是摘下沙袋後往起跳的感覺,我讓你試的是一直戴着它跑步,不一樣。”謝逸說。
“......行吧。”童澤同意。
“來,我給你綁上,坐這兒。”謝逸讓童澤坐下後,拉過他的腳撩起了褲腿。
謝逸視線落在童澤細白的小腿和腳踝,擡頭沖他笑:“連腿毛都沒有,怎麼長的,腳踝還挺細。”
童澤沉默了一會兒說:“天生的。”
謝逸幹燥溫熱的手掌抓住腳踝時,似有電流通過,童澤忍不住往後縮了一下。
“乖,别躲。”謝逸不容拒絕地固定住他的腳踝,低頭認真綁上沙袋,像是在裝飾一件精緻易碎的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