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童澤的家教課要上到十點多，謝逸有些糾結晚上該不該叫他過來吃飯。

操，明明他倆之前關系那麼好，當下的距離又這麼近，還這麼生分。

他在家，童澤就在對門，什麼時候需要糾結這種小問題了。

不管怎麼說，也不該讓童澤在客戶家裡吃飯吧。

謝逸聽童澤說過他給林航的補課計劃，下午上完兩個科目的結束時間，大概在六點到七點之間。

他讓做飯阿姨做好兩個人的飯，六點送過來。

快到六點的時候，他也懶得考慮打不打擾的事兒了，直接給童澤發了條微信：你下午幾點下課？來我家吃飯吧，我讓阿姨做了咱倆的飯。

信息發送過去之後，沒有回應。

可能還在上課沒聽見吧，他又給童澤打了個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又打了一次，還是沒人接。

謝逸煩躁地把手機扔在了床上。

物理課上到一半的時候，林航把做完的題目推到童澤面前，并提了一句：“童老師，晚飯就在我家吃吧，我爸媽估計得十點回來，咱倆正好吃完飯講化學英語。”

“晚飯啊......”童澤眼睛盯着課本陷入沉默。

晚飯這事兒他上完數學課那會兒就想過，他估計謝逸會叫他去他家吃，還有可能林航會留他在這裡吃，也想過自己出去吃，可是自己吃很耽誤時間，不太現實，那就隻有前兩種情況了。

“對，在我家吃吧，我現在點外賣，四五十分鐘就送過來了，正好物理課上完咱倆吃飯，不耽誤時間。”林航打開外賣軟件開始訂外賣。

“诶，别......”童澤條件反射地伸手就要阻止，卻在還沒碰上林航的手機時又縮回了手，他糾結了一下，決定就在這兒吃得了，但怎麼說他也是為人師長的人，讓林航點外賣有點不合适，說：“我點吧，你别花錢了。”

随即便起身打算從書包裡拿手機。

“不用了，你當前輩還當上瘾了？學習上你是我老師，學習之外的其他方面咱倆就是朋友，當初你不是答應過我麼。”林航眼疾手快地擋住了童澤的胳膊，把他摁回椅子上，“況且，我軟件裡有我家的地址電話信息，你用你的手機點餐還得重新添加，麻煩。”

“......行，那你點吧，一會兒我微信把錢轉你。”童澤聽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打算再拿手機，又把注意力回歸到課本林航做的習題上。

“你吃什麼？”林航也不是喜歡客氣的人，沒跟童澤糾結錢不錢的事兒。

“給我點份粥，小涼菜，其他的随便，依你的口味就行。”童澤說。

林航沒說什麼調侃的話，直接開始點餐，點完後把手機放在了一邊。

童澤繼續往下講物理，講了大概十分鐘，就聽門鈴響了。

林航看了眼時間：“我點的外賣七點十五分到，現在才六點三十五，不應該是外賣啊。”

童澤心髒猛跳了一下，他有預感，敲門的肯定不是外賣員，很有可能是......謝逸。

他立馬從書包裡掏出手機，按亮之後，屏幕上顯示有一條謝逸發來的微信，還有兩個未接電話，時間是半個多小時前，微信上謝逸發的是叫他吃飯。

他上課前把手機調成靜音了，謝逸的微信和電話他都沒聽見。

這事弄的，謝逸叫他吃飯，他卻打算和林航吃飯，謝逸知道了該不高興了吧。

不過，說好的要和謝逸保持距離的，白天那些都挺過來了，現在也不過一頓飯而已，這次不狠心一點，以後隻會更難，關系拉近需要過程，關系疏遠也需要過程，這個過程就算再痛他也得咬牙堅持。

童澤知道自己這樣做很自私，可他沒辦法，表白之後，兩個人既然成不了戀人關系，也更不可能回到形影不離的哥們關系了。

既想享受謝逸對自己的好，又不回應他的感情，就那麼耗着，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至少他童澤是做不到的，他現在已經挺自私的了，他不想變得更自私。

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回到最初的樣子。

“童老師，怎麼了？”林航見童澤着急忙慌找手機湊近他看了一眼，“樓下按門鈴的，是謝逸？”

“應該是。”童澤回過神來，越過林航朝外走，“我去開門。”

林航也跟了上去。

童澤站在防盜門前平複了一下加速的心跳，打開門的瞬間，首先看到的便是中午見過的那件外套，再往上是一張他見了就會為之心動的臉，可現在這張臉上，卻沒什麼表情，隻有那雙眼睛，透着明顯的不快。

“謝逸。”童澤張口，表情是特意裝出來的疑惑，疑惑他為什麼找上門。就算拒絕，他也不想那麼直接了當，他并不想讓謝逸太難過。

“我給你發微信，打電話，為什麼沒回也沒接？”謝逸問道。

“哦，我設置靜音了，手機一直放在書包裡，沒聽到。”童澤說。

“你是什麼時候看到我發的微信的？剛剛我按門鈴的時候？”謝逸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我......”童澤剛要給出肯定的回答，就被林航一把拉住了胳膊，緊接着他往前站了站，一臉挑釁地對謝逸說：“不是，童老師他十五分鐘前就看見了，那會兒剛好我上物理課中間休息，我倆商量着吃晚飯點什麼外賣的事兒，然後他拿出手機要點外賣，就看到的你的微信和未接電話，我就在旁邊，也看見了。”

說罷他還扭臉跟童澤确認：“是吧，童澤？”

童澤的脊背直接僵住，這些話他自己是斷然不會說出來的，因為他知道這種故意編出來的謊言對于謝逸來說傷害有多大，他也知道謝逸肯定不會相信林航挑釁的話，但謝逸對他童澤的态度肯定是在意的，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麼。

用這種方法把謝逸推遠一些，他本是不忍心的，但有了林航的催化，或許能更快地斬斷關系，疏遠彼此。

聽林航說那些話的時候，謝逸的眼神在他倆之間來回轉移了好幾次，最終落在了童澤不敢跟自己對視的臉上，以他對眼前二人的了解，林航明顯是故意說了假話的，童澤并不擅長騙人，但他竟然默認了林航的謊言，這是謝逸萬萬沒有想到的，這跟童澤自己說謊騙他沒什麼區别。

眼前的情況，童澤的态度已經不言而喻了。

可謝逸還是想再确認一下，像是在給自己找虐一般，問童澤：“他說的，是真的？”

童澤依舊沒看他，從謝逸的角度看去，童澤的眼底黯淡無光，沉默片刻之後他才終于擡起頭，勉強笑了一下，肯定道：“對，我們已經點上外賣了，不好意思。”

謝逸瞪着童澤，連續點了好幾下頭，他努力讓自己接受這個答案，同時也克制着自己即将爆發的情緒，天知道他現在心裡充斥着多大的怒意，但讓他直接在林航面前和童澤發火，不是時候也沒必要，他和童澤之間的事他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況且吵架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謝逸最後深深看了童澤一眼，摻雜着怒意又任命般說了聲“好”，扭頭往回走去，背影是說不出的孤寂和決絕。

對門“嘭”的一聲關門聲，仿佛敲在了童澤心上，一下子把他的眼淚都震出來了，童澤感覺胸口堵着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心髒更是疼得快要窒息。

長痛不如短痛，他努力往回憋眼淚，合上門時用手指拭了一下眼角。

這一切，全被一旁的林航看在了眼裡，他伸手去拉童澤胳膊，被童澤狀似不經意地躲開了。

“走吧，上樓把物理剩下的兩節講完。”童澤的嗓音有着些微的沙啞，他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林航沒有動，手還保持着擡起來的姿勢，他盯着童澤的背影眯了眯眼，緩緩放下胳膊，也跟着上了樓。

“距離下課還有二十五分鐘，現在開始講第五節......”童澤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林航一眼就能看出他心事重重。

“剛才那道題還沒講完，你不是說還有另一種解法麼？”林航又把課本翻回第四節最後一頁，指了指最後一道題。

“......”童澤确實忘了，對于自己今天的狀态，他已經連懊惱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哦”了一聲，給林航把另一種解題思路講了出來，“就這樣，這個方法比剛才那個簡單一些，記得在考試的時候，多重方法都可解題的情況下，不要用最複雜的，最簡單最快的最容易得到所有分數的方法，才是最合适的。”

“嗯。”林航聽着童澤機械般的話語，就知道這種算不上考試技巧的技巧童澤已經貫徹過不知多少次，他拿起筆在書上做了簡單的筆記，卻沒有再把書推回給童澤，轉移話題道：“童澤，你是不是……對我剛才說給謝逸聽的話很介意啊？”

童澤眼神移向他，反問道：“你都已經說了，我介不介意還有用麼？”

林航聽出童澤話裡的不快，倒是一點都不在意，撇了撇嘴，說：“其實我隻是想開個玩笑，沒想到你默認了，他還真信了。”

童澤沒理他，不管林航到底是出于什麼心理故意說出那樣的話，他都沒有興趣知道，話已經說出去了，對于他和謝逸之間的關系已經造成了影響，無法改變。

但林航居然認為謝逸真信了，他嗤笑一聲，“我是默認了沒錯，但謝逸，并沒有真信你的話。”

林航聽了一臉的不可置信，沒過多久便笑了出來，他舔了舔後槽牙，“你們倆是不是不需要說話，光用眼神就能交流啊。”

他看得出來童澤和謝逸肯定是鬧别扭了，可即便如此，他們之間無形中的那種相互熟知的感應是他林航怎麼也摻和不進去的，他現在一點報複成功的快感都沒有，剛才樓下那一幕，他又充當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像個小醜一樣，夠可笑的。

“呵......”童澤淺笑，不打算再跟林航談論這個話題，他朝一旁的手機屏幕瞥了一眼，不禁又想起自己和謝逸的過往，一次次的接觸和感知，一次次的試探和猜測，好像真像林航說的那樣，有的時候他倆光用眼神就能交流，可現在再提這些又有什麼意義，感情上的事就算把話都說明了，也不一定能得到雙方都滿意的結果。

正愣神之際，卻聽旁邊林航突然冒出一句：“我......和你，什麼時候能達到這種境界呢。”

林航看向童澤的眼神仿佛毫無焦距一般，說出的話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童澤微哂，轉移話題：“快點上課，一會兒該講不完了。”

林航當然還想繼續這個話題，但現在是上課時間，以童澤的時間觀念和講課習慣，是斷不會希望到下課時課卻沒講完的。

七點十五分的時候，剛好講完物理，林航合上書，拿起手機看外賣軟件，又見童澤正扶額揉着太陽穴，拍拍他肩膀說：“外賣員超時了，估計還得五分鐘，要不，你去床上躺會兒？”

“沒事兒，就幾分鐘，不躺了，我趴會兒就行。”童澤說着便趴在了桌子上。

林航撇了撇嘴，對于童澤在這些小事上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好像沒什麼理由表示不滿。當初說好的兩個人可以成為朋友，但總感覺童澤在故意跟他保持距離，始終拉不近，林航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改變一下兩人的現狀，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想跟童澤成為怎樣的朋友關系。

他隻知道自己很羨慕謝逸，他看得出來他倆絕對不是單純的朋友關系，但到底是什麼，他也不知道，遇到今天那種情況，就更加讓人懷疑了。

再好的關系是不是都會有破裂的那一天呢，該不該趁這個機會，跟童澤更近一些，管他是什麼樣的親近，林航隻要字面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