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澤躺下之後翻來覆去了很久,直到淩晨兩點多才睡着,而睡着之前忘了定鬧鐘。
次日早晨,童澤的大腦在生物鐘快起作用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像是自我抑制住了一般,明明睡得很不踏實,看上去卻還像是在熟睡中,他自我鬥争了半天才猛然驚醒過來,醒來才意識到他是做噩夢了,夢到了謝逸,夢到謝逸開始疏遠他,開始對他橫眉冷對。
童澤使勁兒揉了揉太陽穴,拉開窗簾朝窗外一看,天已大亮,他迅速拿手機看時間,頓時心髒猛跳,已經七點二十五了,他起晚了,晚了一個多小時,現在趕去學校,他遲到了整整一節早自習,這是他上高中以來第一次遲到。
童澤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背上書包出門,上學期間從來沒這麼晚出來過,他騎行在熟悉的街道上,平時總能遇到穿校服的同校同學,但今天,一路上一個也沒有,那種心慌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他是個墨守成規的人,除了初二那件事,其他各個方面他都會嚴格執行。
騎到學校的時候,七點五十五,第一節課上課五分鐘了,校園裡幾乎沒有人,早晨出門着急,他連早飯都沒顧得上買,根本也無暇顧及上午會不會餓得胃疼這件事。
他推着林航的自行車,放到九班車棚後,迅速跑進樓道,好巧不巧地碰到剛巡邏完的胡閻王。
“呦,童澤,怎麼你也遲到啊,啊?”胡閻王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剛在其他班我還表揚你呢,啧......”
“......”童澤定定地站在那兒被教訓,既然已經遲到,再找任何借口都沒用,他不會去解釋什麼的。
“你說你怎麼回事,啊?好學生也遲到?讓我的臉往哪擱?”胡閻王還在唠叨。
“下次不會了。”童澤認錯道。
“行了,不管成績好壞,遲到就得受罰,絕不姑息。”胡閻王插着兜,嚴肅道:“回去寫檢查吧,三千字,一式三份,校訓抄三百遍,放學前交給我,不管你是走讀還是住校,寫到再晚都得交上來,我等着你,不慣你們這臭毛病。”
“嗯,知道了。”童澤乖巧地應着。
“趕緊回班上課去。”胡閻王朝他擺了擺手。
九班的前後門都開着,童澤路過後門,走到前門口,“報告。”
全班所有人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了他,上高中以來,童澤在班裡還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第一節課是數學課,老吳是個急性子,上課時間最不喜歡有人浪費他時間,上課前他見靠窗位置有個空座位,就知道有人遲到了,但不知道是誰,當看見門口站着的是童澤,他還是愣了一下,瞥他一眼說了句“進來”,又繼續講課。
童澤沒有看全班任何一個同學,衆目睽睽之下走到了自己靠窗的座位。
一上午本來以為自己會犯困,但由于遲到童澤的精神一直是緊繃的。上課的時候聽課,下課的時候寫檢查,由于從來沒寫過,他絞盡腦汁現編起來,整個上午都沒離開過座位。
自第二節課下課後,童澤的胃部開始有餓的感覺,他揉了揉上腹部,喝了口水緩解胃酸帶來的灼燒感,之後又繼續寫檢查。
旁邊的同學沒一個人敢過來跟童澤說句話,而他當然也無暇顧及他們,寫檢查的過程中,他好幾次想朝右邊謝逸的方向看一眼,他想知道謝逸在做什麼,但每次都忍住了,還是先把這些任務完成再說吧。
耳邊時不時傳來幾個女生的議論聲。
“學霸怎麼了,從來沒遲到過啊。”
“要寫那麼多檢查,還有校訓,天呐,我好像幫他寫。”
“想什麼呢,先不說你幫人家寫,老胡會不會發現,關鍵是幫着寫也輪不到你呀。”
“我知道,诶,學神怎麼不過去找學霸了?他倆關系那麼好,整天形影不離的,學霸一個人在那兒寫檢查,他不去安慰安慰?”
“也是哦,誰知道呢。”
“可千萬别鬧别扭,我嗑這對CP嗑得正上瘾呢。”
“......”
童澤筆尖稍頓,眼底劃過一抹黯然。
是啊,她們說的沒錯,要在之前,謝逸肯定會跑過來找他,可現在......
恐怕以後要令腐女們失望了。
他刻意忽略掉内心那股難受勁兒,繼續動起筆來。
謝逸坐在教室右邊靠牆的位置,兩人還在同一行,他幾乎每個課間都會背靠着牆朝童澤的方向看,他想過去,想順一順童澤質感柔軟的頭發,想問問他到底為什麼遲到,他看到童澤揉了下胃部,就知道他肯定沒吃早飯。
啧,說好的先不去關注童澤呢,可眼睛還是會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操,長痛不如短痛。
謝逸掐了一下自己的中指,起身出了教室到對面窗台邊杵着去了。
徐傑見謝逸出來了,靠了過來,問:“老大,學霸,哦不,我澤哥怎麼了?從沒見他遲到過呢,班裡任何人都有可能遲到,唯獨他不可能,怎麼搞的?”
“誰知道呢。”謝逸打開手機劃拉了兩下。
“你倆整天粘一塊,你能不知道?”徐傑問。
“可能是起晚了吧。”謝逸随口說道,神色懶散。
“诶不是,怎麼回事?你倆這是......鬧矛盾了?”徐傑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
“......嗯。”謝逸的腦子飛速運轉着,想出個主意,“傑子,幫我個忙,上上周三那次打球,我見你帶過去一個男的,就是那個棕色頭發長得挺秀氣的男生,戲特多整個就一戲精那個,他是哪班的來着?”
“上上周,哦......”徐傑想了想說,“那我初中同學,文科十二班的,老大你找他幹嘛?”
“你甭管了,把他電話給我。”謝逸說。
上午最後一節自習課,童澤拿上本和筆去小黑屋了。
被同學們起名為小黑屋,其實就是個正常的教室,隻不過常年拉着窗簾,光線很暗而已,這還是童澤第一次來,他随便找了個位置開始抄起了校訓。
校訓一共有三十個字,一節自習課下來,他隻抄完了一百遍,還剩兩百遍。
從小黑屋出來回班,教室裡空無一人,童澤習慣性地朝謝逸的座位看了一眼,謝逸應該是去吃飯了。
童澤的胃今天很給面子,沒有太疼,隻是微微反酸了一陣兒,到這會兒了,他倒是還能像之前那樣等十五分鐘再去食堂。
本打算繼續抄校訓,可剛坐下沒多久,就聽到一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從樓道外傳來,随後,謝逸從前門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個童澤沒見過的男生。
謝逸和童澤對視了一眼,立馬把視線移開了,笑着跟身後的男生說:“來,先坐我前邊。”
童澤不敢總盯着謝逸看,趕緊低下了頭,隻是手裡的筆速慢了很多。
那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聊着天,聲音不高,卻剛好每句話他都能聽清。
謝逸帶來的這個人是誰?
怎麼以前沒聽謝逸說起過這個男生?
童澤控制不住地支棱着耳朵聽着。
“逸哥,你這麼高,坐這兒?不應該在最後一排麼?”齊辰環視了一圈九班教室。
“我之前坐最後一排,兩周換一次座位,往右後桌,就換到這兒了,之前我坐那兒。”謝逸回頭指給齊辰看,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童澤,見他正低着頭,脊背很僵硬的樣子。
“那......你同桌是......”齊辰順着謝逸這一行朝右看去,看到了童澤,“咱們學校學霸,童澤?”
童澤聽到他們聊起自己,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緊張,謝逸會和那個男生怎麼說他。
謝逸語氣不鹹不淡:“對,我們班學霸。”
“诶,這大中午的,他在那兒寫什麼呢?”齊辰問。
“檢查,抄校訓。”謝逸坐下了,姿勢懶散。
“為什麼呀?學霸犯什麼錯了?”齊辰又問。
“遲到。”謝逸撇嘴笑了一下,沖齊辰勾了勾手,“诶,你過來,跟你說個好玩的。”
齊辰湊了過去,童澤腦袋沒動,瞳孔向右轉了轉,餘光瞥見他倆的腦袋離得很近,像是在說什麼悄悄話,緊接着就響起一陣嬉笑聲。
“那......我過去看看。”齊辰起身朝童澤走了過去。
謝逸翹起二郎腿,眼錯不眨地盯着童澤,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童澤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知道那個男生向他這邊走過來了。
他要做什麼?
齊辰站在童澤旁邊的時候,童澤強裝鎮定,筆尖未停。
“學霸,寫檢查呢?”齊辰賤賤地笑着。
“......”童澤沒理他。
齊辰湊近童澤直接把他寫的檢查念了出來:“今天我遲到了,非常不應該,我保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隻不過第一行還沒念完,就被童澤啪的一聲合上了。
“你要做什麼?”童澤壓抑着怒意,卻沒看齊辰。
“觀摩觀摩學霸的檢查啊,可以當做模闆,等我遲到的時候或許能借鑒一下呢。”齊辰說完朝謝逸的方向扭頭,撒嬌道:“逸哥,逸哥,他......他不讓我看。”
“你......”童澤擡頭,對上齊辰一臉挑釁又欠揍的表情,然後就見謝逸起身朝他走了過來,童澤喉嚨處吞咽了一下。
這個人是謝逸叫來的,他到底要做什麼?來羞辱他的?
謝逸走近,拍拍齊辰肩膀,又看向童澤,笑了笑:“童澤,至于麼?讓小辰看看呗,又不會少塊肉。”
童澤跟他足足對視了有五秒鐘,他想從謝逸的眼神裡看出什麼,可是謝逸掩飾得很好,說話的語氣跟他倆在地鐵偶遇那天如出一轍。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難過,不解,甚至心髒都在痛。
他注視着謝逸的眼睛,淡淡笑了一下,努力讓自己不要表現得太衰,但說話聲依舊帶着些微顫抖:“呵......至于,當然至于......”
“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麼至于?”謝逸湊近了,伸手就要去拿童澤桌子上扣過去的那幾張檢查。
因為不想讓你帶過來的别人看,童澤心裡這麼想着,猛然站起來,迅速從旁邊拿了本數學書壓在了檢查上,同謝逸對視:“謝逸,就那麼想看?”
謝逸幾乎是瞬間就讀出了童澤眼底的倔強和不甘,甚至還有一絲童澤自以為隐藏得很好的受傷,他一時愣住,不經大腦地說了個“想”字。
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惹怒了童澤。
“好,可以,我可以給你看。”童澤拿開書,抄起檢查拍到謝逸胸前,又瞅了齊辰一眼,“但,他不可以看。”
“诶,憑什麼?”齊辰嚷了一句。
童澤沒理他,繼續瞪着謝逸。
謝逸接住快要落地的檢查,心髒猛地一跳。
他現在很想,很想收手,他知道童澤心裡肯定特别難受,他想把身後的這個電燈泡支走,然後不顧一切的擁童澤入懷。
但他不能,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他想把童澤逼到不能再逼的境地,讓他懷念以前兩個人之間的美好,很顯然現在還沒到時候。
這個戲還得繼續做下去。
謝逸很快調整好情緒,對着童澤嗤笑一聲,寬慰的話卻是對齊辰說的:“沒事兒,小辰,他不認識你,不給你看不也正常麼?我先看,看完了告訴你,畢竟我能過目不忘。”
“謝逸!”童澤眼底跳動着火苗,“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麼?”
“不覺得啊。”謝逸依舊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童澤秀氣的眉心蹙起,被氣到無言及對,跟故意找茬的人講道理簡直是可笑至極,毫無意義。
大概是負面情緒導緻,突然間他的胃開始灼燒起來,童澤克制住用手按揉胃部的沖動,旁邊還站着謝逸和那個男生,他不想在他們面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