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馬下床打開了衣櫃，指着側面一處不小的空間，“就這兒，哥，我藏這就行。這麼晚了，阿姨也得休息，她頂多就進來看你一眼，也不會特意過來翻衣櫃的。”
童澤無奈一笑，“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就這麼想在我這兒呆着？”
林航爬上床，又把自己圍了起來，“我小時候其實一直挺孤單的，跟别人家小孩打架的事兒沒少幹，也被人家打過。看他們有父母管，有哥哥姐姐護着就特羨慕，可是我就隻有自己。我記得有一天晚上無意間聽爺爺奶奶提起我爸還有個兒子的事兒，是他和前妻的孩子，比我大一點兒。我從小被丢在老家，爸媽不管不問，其實特别渴望有個兄弟姐妹，從小我就對素未謀面的哥哥特别好奇，也特别期待，期待着有一天能碰上。”
林航說着看向童澤，眼睛都亮了起來：“結果你就出現了，你說多巧，那麼多家教老師都被我趕跑了，隻有你，被我那麼欺負也能堅持下來，沒放棄我，所以我就特别想跟着你，哥，你說，這是不是就是血緣的力量呢。”
童澤同他對視着，眼神漸漸柔和下來，輕笑一聲，“可能是吧，就跟上天安排好了似的。”
“所以哥，别放棄我，陪我到中考結束好不好？我保證以後都聽你的話。”林航抓住了童澤的手腕，誠懇道。
這次，童澤沒有甩開他，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嗯。”
最終他還是選擇繼續教下去，瞞着童沁媛。他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可他沒的選擇，眼前林航誠懇無比的眼神，他實在不忍拒絕。再說了，他也确實在意林航的成績，他是想看到林航變得越來越優秀的。
林航難掩興奮，披着被子一把抱住童澤，把他也裹進了被子裡，驚得童澤立馬叫出了聲，“喂，别離我這麼近，這麼大了，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不行，我偏要摟。”林航勁兒特大，勾着童澤的肩膀一塊倒在床上，“你跟謝逸，肯定都摟過很多次了吧？憑什麼我不行？”
“你，胡說什麼……來勁兒了是吧？”童澤上手就去抓他的腰，癢得林航立馬松了力道，童澤趁機趕緊從被子裡爬了出來。
“我胡不胡說，你心裡最清楚。”林航腦袋露出來，眼底透着意味不明的光。
“你……閉嘴，我得寫作業了。”童澤不想跟他繼續這個話題，走到桌邊。
“嘴硬。”林航小聲嘟囔着，“非得我抓住現行，你才承認。阿嚏……哥，紙巾在哪兒。”
“床頭櫃抽屜裡。”童澤又去給他倒了杯水，從抽屜裡找出感冒藥，“喝點藥，沒發燒，隻打噴嚏，喝這個就行，然後乖乖躺着，十一點的時候，去衣櫃裡躲着。”
“躲多久？”林航聽話地端過水杯。
“短則三五分鐘，多則十幾二十分鐘吧。”童澤說。
“啊？這麼久？”林航嫌時間長，“聽到開門聲，我再躲進去不行嗎？”
“以防萬一，你不配合，我現在就給你打車。”童澤威脅道。這家夥，就不懂得萬無一失麼。
“好，好，我聽話。”林航認慫。
“對了，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我媽還上晚班，咱倆起床的時候，她還在睡覺，但也可能剛好起來上廁所，所以我叫你起床，你就直接穿衣服出門，回你家洗漱吧。”童澤又補充道。
“成。”林航應道，“那哥，你趕緊去寫作業吧。”
“嗯。”童澤其實已經寫完了，他就是想再看會兒書複習複習。
十一點的時候，林航鑽進了衣櫃裡，幸好那個格子足夠高，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窄，他堪堪能站在裡邊，用童澤的衣服擋住了自己。
由于實在無聊，他隻得躲在裡面玩手機。
童澤跑到玄關把林航的鞋子拿進卧室放到床底，把床上的被子疊了起來，又把林航半幹的衣服褲子挂進另一個衣櫃裡。都收拾妥當之後，才打開藏着林航的衣櫃門，笑了笑，囑咐道：“玩手機别發出聲音，我給你留一點縫，免得你被憋壞了。”
林航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
大概過了有七八分鐘，童澤聽到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是童沁媛回來了，他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
童沁媛見兒子卧室開着燈，推開門瞅了一眼，面容疲憊：“都幾點了，還不睡。”
童澤扭過頭看着她，有些心虛，說：“快睡了，再看會兒書，這不還有兩三個星期就期末了麼。”
“哦，看完早點睡。”童沁媛說着關上了門。
童澤看出了童沁媛的不對勁，像是碰上了什麼事兒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她沒有直接發火，估計是累得發不動了。
他到衣櫃前對林航低聲說了句：“先别出來，我出去看看我媽。”
林航點了點頭。
客廳裡，童沁媛正坐在沙發上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童澤走過去，“媽，怎麼了？”
“沒事兒，和你楊叔叔吵了一架。”童沁媛沒什麼精神，“雞毛蒜皮點兒小事。”
“我以為，你又要喝酒了。”童澤說。
“今兒不喝了，頭疼，胃也疼。”童沁媛揉了揉太陽穴。
“我去給你拿胃藥。”童澤返回卧室，走到床頭櫃前的時候，跟推開櫃門的林航對視了一眼，拿出胃藥，又跑了出去。
等童沁媛喝完藥，童澤說：“媽你早點睡吧，休息好了，頭就不疼了，我也……回屋了。”
童沁媛“嗯”了一聲，進卧室去換睡衣了。
把卧室門反鎖上之後，童澤過去打開櫃門，“出來吧，說話聲音小點。”之後他又把林航的衣服拿出來挂在了櫃門上。
“阿姨怎麼了？”林航問。
“心情不好。”童澤收拾完明天要用的課本，把燈關上了，頓時屋裡漆黑一片，他小聲說：“林航，打開手機的手電筒。”
林航乖乖照做。
童澤打開衣櫃從裡邊又拿出一床被子，問林航：“你……睡床還是睡地下？”
林航看了看床鋪，又看了看地面，納悶道：“為什麼非要選擇呢？咱倆都睡床不就行了？”
童澤：“床太窄，而且咱倆都是男生，還蓋兩個被子，根本睡不下，半夜會掉下來的。”
“我看着不窄啊，還有，為什麼要蓋兩個被子，一個不就行了？”林航那表情也不知是真納悶還是裝的。
“天冷了，我這被子都是單人的，兩個人蓋不嚴的。”童澤簡直無語得要死，還不得不壓低聲音。
“那就搭在一起蓋。”林航也跟他犟。
“林航！”童澤瞪他。
“不是，哥，我的親哥，我不在乎你是同性戀的，咱倆都穿着睡衣，挨不到一塊的。”林航笑道，他不得不再次搬出謝逸，“就在這間屋子，謝逸也躺過這個床吧，我不信你倆沒有一起睡過覺。”
“你……你怎麼又提他，再提他，我就不教你了，我說到做到，趕緊睡覺。”童澤懶得跟他拌嘴，直接把被子扔給他，又從衣櫃裡拿出褥子枕頭鋪放在地上，迅速躺下蓋上了被子。那動作快得，估計連二十秒都沒用，看得林航一愣一愣的。
昏暗中，看着童澤躺在地上的細瘦身影，林航心裡特别扭，他知道童澤是出于關心，才會把床讓給他睡，自己去睡冷地闆。
不過，他哥動不動就說不教他倒是用得爐火純青的，八成是吓唬他的，他知道童澤不會放棄他。
林航把原本就在床上的枕頭放在靠牆那一側，在床邊騰出了一片空地，方便他把童澤弄上來。
他蹲下身，對童澤說了一句“别叫出聲”，便手腳麻利兒地把童澤連人帶被子一起橫抱了起來，一點反應機會都不給他。童澤被吓得“喂”了一聲，立馬捂住自己的嘴。
林航把童澤輕輕放在裡側，見他要起身，又趕緊壓了上去，悄聲說：“哥，别動，我就這麼壓着你睡也不是不行，反正咱倆中間隔着這麼厚的被子，接觸不到的。你說，我是這麼睡？還是躺在你旁邊？”
“林航，你夠了！”童澤簡直要抓狂了。
“什麼夠不夠的，地上多涼啊，你家這地面一看就沒有地暖，明天你準着涼。”林航說，“當弟弟的心疼哥哥不行嗎？你不也把床讓給我了麼。”
“吃什麼長大的，怎麼這麼重。”童澤被林航壓得有點難受，喘不上氣來。
“别轉移話題，哥，你就乖乖躺着，咱倆各蓋各的被子，我保證碰不到你。但是，你不準再下床，你下一次，我抱上來一次，你下一次，我抱上來一次，我說到做到。”林航也威脅起童澤來。
“……”童澤借着手電筒微弱的光亮瞪着他，閉了閉眼，妥協道：“行吧，你下去，我不動。”
“這就對了！”林航連忙下地拿起枕頭扔上床，又把地上的褥子卷起來塞進衣櫃裡，拉過被子躺下了。
童澤扭頭看了他一眼，“定個鬧鐘，六點的。”
“嗯。”林航聽話照做。
童澤仰面朝上，閉上了眼睛，卻感覺左邊的林航像烙大餅一樣總翻身，“你有多動症？”
“哥，我太興奮，睡不着。”黑暗中的林航一臉嬉皮，“你可不可以，拍着我，哄我睡覺？”
“多大人了，是不是我還得給你弄個安撫/奶嘴？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喜歡撒嬌呢？”童澤特别想扇他，某些時候，這家夥怎麼跟謝逸那麼像，尤其在死皮賴臉，粘人這件事上。
“……安撫/奶嘴就算了。”林航側過身，腦袋蹭蹭童澤肩膀，“以前我又不知道你是我哥，早知道，早就這樣了，還用等到今天？”
“那哄你睡覺什麼的，也算了，快睡吧，我困了。”童澤決定不論林航再說什麼，死都不會再搭理他。
不過林航這下倒是真的安靜了，沒過多久，便發出輕微均勻的呼吸聲。
童澤感覺有些熱，把手伸出被子外。這麼小的面積蓋兩床被子擠在一起，太難受，忍忍吧，再過六個多小時就起床了。
他扭頭朝林航的方向瞅了一眼，黑暗中雖然看不清楚，但就着月光，還是能看到林航的側臉輪廓的。
童澤自有記憶以來，都是自己一個人睡覺的，小時候跟着童沁媛到處租房子搬家，遇到隻有一間屋子的情況也有過幾次，但都會放兩張單人床，他和他媽一人一張，從來沒有跟人擠在一起睡過。
也就是跟謝逸在一起後，他倆擠過好幾次，甚至肌/膚相親，他以為這輩子隻有謝逸了，卻沒成想，還會有跟自己親弟弟擠在一起睡覺的時候。
啧……這事兒要是讓謝逸知道了，指不定得吃醋成什麼樣。
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雖然他和林航是清清白白的兄弟關系，但保險起見，今晚這事兒是絕對不能讓謝逸知道的。
童澤想着想着，意識迷糊起來。
“叮……”六點的時候，林航的手機鬧鐘準時響起，童澤拍了拍睡得死豬一樣的弟弟，“關了鬧鐘。”
林航翻了個身，繼續睡。
童澤也迷迷糊糊的，任鬧鐘又響了幾聲，才爬起來去床頭櫃上夠林航的手機，手指一劃，屋裡頓時安靜了。
他緩了緩，起床下地，使勁兒搖着林航，催促：“六點多了，快點起床。”
搖了半天，林航一點要醒的迹象都沒有。
童澤不知道林航的學校早自習幾點上，但他自己可不能遲到。算了，幾分鐘洗漱完，再回屋叫他。
童澤出了卧室，關上門，自己先去洗漱了。
回到卧室時，林航果然還在睡。童澤服了，這家夥怎麼回事，睡懶覺也特麼跟謝逸如出一轍。
他湊近林航耳邊，威脅道：“起床，快點，不然，我就不教你了。”
閉着眼睛的林航往旁邊縮了縮脖子，懶散道：“哥，這把柄讓你抓的，真是屢試不爽啊。”
“既然早就醒了，幹嘛不起，非得讓我過來叫你。”童澤把他的被子撩起來，拉到床尾疊被子，“趕緊穿衣服，都六點二十了。”
“哦，好。”林航應道，開始換衣服。
童澤到門邊壓開個縫，望向童沁媛的卧室門，幸好，那屋沒什麼動靜。
“哥，走吧。”林航來到童澤身後，小聲問：“阿姨，沒出來吧？”
“沒。”童澤拿起書包和鑰匙，“走。”
兩人輕手輕腳地挪到玄關處，童澤打開防盜門，讓林航先下樓，才開始換鞋。剛巧這個時候，童沁媛推門出來了，随口一問：“小澤，上學去？”
正低頭系鞋帶的童澤吓了一跳，“嗯，去上學，媽你不是晚班嗎，怎麼起這麼早？”
“上個廁所。”童沁媛打了個哈欠，“路上慢點。”
童澤應了一聲，出門了。
到了樓下，林航正在等他，“哥，我好像聽到你說話了，阿姨沒發現吧？”
“你前腳剛下樓，我媽就從卧室出來了，千鈞一發。”童澤平複了一下心跳。
“額……”林航摸了摸鼻梁，“哥，你是不是要騎車上學？”
“對啊，不然呢？”童澤繞過他走出單元門去開自行車。
“你能帶我回去麼？”林航跟上他。
“你得回家洗漱背書包啊，我把你送到你家，我就遲到了。一中遲到要寫幾千字檢查外加抄校訓的，我可不想遲到。”而且謝逸會在M大西門路口等他，當然這一點童澤不想告訴林航。他拿出手機給林航叫了個網約車，“叫上車了，你先坐上來，我帶你去小胡同口等車。”
林航點了點頭，坐到了後座上。
呵，是側坐着的，這一點，倒是沒謝逸那麼重的帥哥包袱。童澤心想。
等林航上了車，童澤才朝前騎去，沒過幾秒鐘，出租車就超過了他。
童澤看着絕塵而去的車尾，心裡突然有些慌。以林航愛挑事兒的性格，一會兒萬一看到謝逸，會不會直接拉下車窗跟謝逸打招呼，順便再把昨晚在他家住了一夜的事兒告訴謝逸。
這他媽是完全有可能的。
靠，要完蛋了。
他祈禱，祈禱這麼倒黴的事不會發生。
然而，當童澤快騎到路口的時候，前方的景象，卻是更加讓他吐血的一幕。林航不但看到了謝逸，還特意讓出租車等在一旁，自己下車去跟謝逸聊起了天。至于聊的什麼内容，他用腳指頭都能想到。
童澤恨不得找塊兒豆腐撞死。
就連騎行的速度都慢了一些，但由于怕遲到，他還不能太慢，越接近路口，他就越緊張越尴尬。
幾分鐘前。
林航坐在車裡一直朝窗外望着，第一次來這邊光顧着觀察林強和童澤了，昨晚又下了雨什麼也看不清，他都沒注意過外邊的街景。現在窗外天剛蒙蒙亮，他想看一看童澤每天路過的街道。
到了路口的時候，林航眼尖地注意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内心深處的使壞因子頓時按捺不住了。他眼錯不眨地盯着謝逸，跟司機說：“師傅，先靠邊停一下，您在這兒等我幾分鐘，我下車有點事兒。”
車停穩後，林航從車上下來，朝謝逸走了過去，似笑非笑道：“謝逸。”
正低頭看手機的謝逸聞聲擡起頭，見站在跟前的人是林航，眼睛微眯，面上的敵意毫不掩飾：“林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