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銘在台上自我介紹的時候,童澤擡眼和他對視了片刻。
李銘比三年多前長高了,現在看上去應該跟他差不多,五官也長開了,隻不過,身型好像比之前還要單薄,由于穿着一身黑,露出的皮膚顯得很白,臉上更是透出一種微微病态的白。
李銘介紹完,站在他旁邊的王明月一臉的欣賞,“很好!簡短點兒就挺好。”
她笑着看向班級所有人,“掌聲很熱烈啊!好了好了,停下來。李銘是從外市轉過來的,成績很好,自此,咱們班可就有好幾個尖子生了。高三了,其他同學都加把勁兒啊!”
“好!”衆人,尤其女生,簡直興奮得不能再興奮。
這下,可要把其他班女生給羨慕壞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帥哥都在自己班,豈不快哉。
甚至還有的女生想,學神學霸整天形影不離,插都插不進去,這又來了一個,終于可以追了。
“行了。”王明月拍了拍李銘,指着中間靠右一列最後一個空着的座位,“李銘,你個子挺高的,坐那個位置怎麼樣?”
“可以。”李銘點頭,朝班主任指的靠窗第三列的最後一排走了過去。
等他坐下後,王明月又補充道:“咱們的座位是兩周換一次,下周你就坐到第五排了。”
李銘又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這個座位很久沒有坐過人,一直是空的,桌面覆着一層薄灰。他抽出紙巾擦了擦,又瞬間想到自己的椅子,打算站起來也擦擦,這時,坐他右邊的同桌說話了,“椅子我剛擦過了,桌面還沒來得及擦,你就過來了。”
李銘剛要起身,又坐了回去,小聲對那女生說了句,“謝謝。”
“你有新課本嗎?”張悅問道。
“有,我之前學校裡學的版本,跟這裡一樣。”李銘從扁扁的書包裡掏出語文課本,放在桌子上翻開了,“謝謝。”
“不客氣,你有需要可以随時跟我說。”張悅對這個長相驚豔又禮貌的男生印象很好,作為同桌,她當然願意跟李銘處好關系。
李銘“嗯”了一聲,沒再說話了。
上課的過程中,童澤努力讓自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王明月的講課内容上,特意忽視了那個距離自己隻有不到三米的人。
謝逸聽課的坐姿依舊懶散,他更是不會回過頭去看李銘。這家夥雖然對童澤做出過不地道的事兒,但現在不是對峙的時候。他不是那種喜歡故意挑事兒的性格,如果這個李銘隻是單純轉來上學的,他自然不會去招惹他。但如果他是沖着童澤來的,一旦這家夥有所行動,他謝逸,必然不會讓他得逞。
偌大的教室裡,三個人坐的位置離得不遠,卻各懷心事。任班裡其他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想象得出,他們三個人,竟然是三角戀的關系。
王明月的課,依然枯燥乏味。下課時,她再次來到李銘面前,問:“你的課本,都是XX版本的?”
“嗯,對。”李銘點頭。
“習題集,還有每一科的輔導用書呢?你之前的學校發了嗎?”王明月又問。
“都沒發。”李銘搖頭。
“這些是必備的。”王明月看了眼時間,“走吧,時間來得及,我帶你去教務處領習題集和其他書。你一會兒看自己都缺什麼,跟他們說就成。”
李銘沒有任何意見地站起身,跟着王明月走了出去。
回來的時候,剛好打上課鈴。
整個上午,李銘都挺安靜的,無論是課上還是課下,都沒有再說過話,沉默得仿佛九班根本就無人轉來一般。但他坐在那兒的存在感,卻是真真切切的,尤其課間,愛犯花癡的女生都會聚在教室裡不同的角落,從四面八方向李銘投來或愛慕或欽羨的目光。
要說李銘的外貌,那絕對是跟童澤和謝逸處在一個層次上的,隻是每個人都帥得各有各的特點罷了。
謝逸是五官深邃的俊帥,童澤是純欲精緻像瓷娃娃一樣,李銘則是冷豔漂亮到讓人不敢直視那挂的。
早已習慣了學神學霸的存在,對于那二位的顔值,女生們已經磕了無數次。不是現在不磕,隻是習慣了而已。而對于新來的李銘,自然可以從頭磕起。這顔值,又能磕一整年。
李銘無視那些眼神,他對女生不感興趣,随便她們怎麼看、怎麼讨論,他都無所謂。
一上午童澤都沒有出去過,自習課前的課間,謝逸終于看不下去他一直坐着不動,拉起童澤朝前門走去。
他知道童澤不願意朝後走,為的是避免在拐彎處跟李銘來一個面對面。
謝逸不想他們三個在全班同學的圍觀下鬧出點兒什麼,暫且躲開比較好。
從童澤起身到走出前門,李銘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以及那個帶他往出走的謝逸身上。就從這一點李銘便猜測那兩個人的關系是不一般的。
他拿出礦泉水,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心裡有點堵得慌。他來這裡,其中一個很主要的目的就是童澤,可童澤,似乎已經有了暧昧或者正在交往的對象。
想想也确實,像童澤那麼完美那麼優秀的人,身邊怎麼可能缺乏追求者。
謝逸推着童澤出了教室,“一上午連個廁所都不上,你也不怕憋壞了。”
“你拉我出來,就是為了讓我去廁所?”童澤放慢了腳步。
“順便溜達溜達。”謝逸說。
童澤拉住他,“不用,我一上午沒怎麼喝水,現在不想上。”
“啧……說你什麼好呢。”謝逸停下來,“不喝水就更不應該了,大熱天的,你不渴嗎?”
“不渴。”童澤踱步到旁邊的窗戶旁,朝窗外望着。
夏末剛過,初秋已至,窗外風不大,楊柳被輕輕吹拂而起,在窗台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一切似乎沒有太大的改變,校園各處的景色還是跟兩年前一樣。然而童澤的生活,他身邊的人,卻一直在變化着。
兩年前,童澤來到一中時,是孤身一人。一年後的高二,生活中闖進了謝逸,和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林航,高二這一年,可以說,是他将近十八年的人生中,過得最快樂的一年。
他以為這樣的生活會持續到高三結束,直至未來,卻沒想到,那個曾經給他帶來傷痛的李銘出現了。
生活,總是在不斷的驚喜和驚吓中度過,童澤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那個人,可生活仿佛跟他開了個玩笑。
李銘,他來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并不是所有的惡劣關系都可以在人的一生中得以緩和,很多時候,存在的就是遺憾,這一點再正常不過。
他怎麼可能不懂這個道理。
當年李銘毅然決然地否定了兩人的關系,衆目睽睽之下棄他于不顧,将責任推到他身上,就應該想到他們的關系已經徹底回不到原點。
可為什麼現在,在高三備考的緊急關頭,卻突然出現?
童澤怎麼也想不通。
謝逸斜倚在窗沿邊,“還在想李銘的事兒?”
“對啊!我就是想不明白,他轉來是想幹什麼。”童澤伸手碰了碰窗外的樹枝。
“找你……”謝逸剛說出這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感覺他不光是為了找我。”童澤說,“高三辦理異地轉學,不是那麼容易的。他如果真的隻是為了當年的事找我道歉或者和好,不一定非得用轉學這麼極端的方式。”
“那誰知道,說不定他就是個怪胎呢。”謝逸冷哼一聲,“不過,我看他戰鬥力也不怎麼高,跟我比起來,想把你從我手裡搶走,他還差得遠呢。”
“呵……”童澤本來欠佳的心情被他這麼一說給逗樂了,“你可真是,我怎麼就交了你這麼個不把别人放在眼裡的男朋友呢。行,你最厲害,誰都争不過你行了吧。”
“我為什麼要把别人放在眼裡,隻放你一個不就足夠了?”謝逸笑着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行,你說什麼都對。”童澤也跟着笑。
“怎麼樣,心情好點了沒?”謝逸問。
“好一些了。”童澤看着他,“沒太大事,我也不是當年那個小孩子了,接受并解決困境的能力該漲漲了。”
“他……”謝逸看了眼教室後門,“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問這個幹什麼?”童澤把玩着手裡的樹葉。
“再怎麼說,他也算是個潛在的情敵,了解了解呗!”謝逸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啊!”
童澤調侃道:“呦,我目中無人的逸哥,還需要了解敵方狀況?”
“呵……”謝逸輕笑,“萬無一失嘛,了解了他,等他過來纏你的時候,我不就知道該怎麼對付他了。”
“真就像你剛才說的,他戰鬥力不強。”童澤回憶起當年他和李銘暧昧的過往,“印象中,他嚴謹持重,成績好,顔值也高,在班裡人緣還好,至少比我強。但在靠近我的過程中,他不是那種善用技巧、心眼很多的人,大概是因為年齡還小的緣故吧。平時的為人屬于比較正直那類,但是說不上有沒有擔當,這一點我無法評價,我隻知道他當時沒有承認,甚至還把責任推給我,直到現在我都想不通他到底為什麼會那麼做。”
童澤頓了頓,又說:“在學校裡,他偶爾會給人一種清冷孤傲的感覺,我倆一起呆着的時候,有那麼兩三次,從他的眼神狀态裡,我又能感覺到一股沉郁落寞的氣息,但很多時候,他會把這兩面藏起來。而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被質問那天的慌亂,那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李銘,跟我的慌亂有些不一樣,他好像更怕被發現一樣。我總感覺,李銘是個很複雜的人,那些或許隻是表面,真正的李銘,我不敢說自己全部了解。”
謝逸沉默片刻,有點吃味兒道:“還說不了解,不過,就你說的表面那些,不難對付。”
中午放學時,他倆依然會等過了高峰期再去食堂。打鈴十分鐘之後,謝逸伸了個懶腰,站起身,擰開瓶蓋放到童澤桌上,對他說:“喝水,今兒想吃什麼?”
“拉面吧,二樓。”童澤合上書,拿起礦泉水喝了口水。
“成。”謝逸轉過身,卻對上了最後一排李銘的視線。他雙手插兜,輕蔑一笑,對童澤說:“走吧,逸哥請你。”
童澤擰上瓶蓋,放進了桌鬥裡,“你請,那就不吃拉面了。”
“随你,吃什麼都行。”謝逸寵溺的眼神,再一次刺痛了李銘。
李銘眼瞅着他倆,右手握着的筆帽“咔哒”一聲合在了筆頭處。
童澤轉身的時候,才發現李銘居然還在。
這一次,他不想再避開,反正做過虧心事的又不是他。
童澤跟謝逸交換了個眼神,微微搖頭表示沒事。
謝逸走在前邊,童澤跟在後邊。
快要經過李銘桌前的時候,童澤的目光再次對上了李銘的。經此對視,他依然看不出李銘的目的,隻能隐約讀出,那眼神裡含着複雜。
果然,多年過去,物是人非,他們都已經不再是曾經的他們了。然而不變的是,當年,他不夠了解李銘,現在更是看不透他。
李銘一直注視着童澤,終于在他經過的時候,鼓足勇氣叫住了他,“童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