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啟子白,是一條常年盤在洞裡的龍。
三十年前,我化形人身,行走人間。
我遇上的第一個人,也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人,他叫陸離。
他看見了我,又是哭又是笑的。後來我以為人都是那樣的,會不定時的在念完書的夜裡發瘋。
他想殺我,這很明顯。
但我可是龍欸,凡人的刀砍不動我的鱗片。
他又哭了,淚水像山裡升起來的霧氣挂在樹葉上那樣凝結在他的眉睫。
可能覺得我不會說人話吧,畢竟剛開始我确實不會。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從江南鎮子裡考出來的學生的故事。有個孩子,從記事起和爺爺奶奶待在一起。奶奶很溺愛他,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但爺爺奶奶不是隻有一個孩子,還有伯伯家的哥哥姐姐。
他在恐吓中長大。他看着拿着生鏽的鐵刀說要殺了他的哥哥從爺爺眼裡未來可期的天才變成平凡的普通人。他看着叛逆的姐姐帶着錢離開家鄉。他總是在看,看故事裡的悲歡離合。
知道父母回來,帶着弟弟。他不喜歡小孩,但他裝的很好。沒人看得見他總是低着的頭的眼裡有什麼,反正也沒什麼人在意。
如果故事隻是這樣,那他應該隻是個普通的江南學子,普通的學習。
但是世界變了。突然的疫情讓經濟極速衰退。他的學業變成了負擔,本來也沒有什麼特别出衆的成績,更何況又多了孩子要上學、吃飯。
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壓迫感,就像小時候被哥哥追到躲在櫃子裡那樣。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怎麼解決眼前的窘境。
百無一用是書生。
我聽着打了個哈欠,泡泡從我的鼻孔鑽出來。
他沉默着,然後接着往下說。可能是月色正好吧,他那個晚上幾乎把一輩子的話都說了。
一個陰溝裡的老鼠遇上了天上的老鼠,兩隻老鼠合計着要偷天換地。
他遇到了被貶到人間的神,在一個沒有月亮的夜裡。
那個神落到地裡就像個被打碎的泥塑,破碎又髒。書生也沒好到哪裡去,他剛剛被家裡斷了錢糧。
兩個人面面相觑竟然湊不出一文錢。
最後書生賣了他過冬的衣服,換了酒和米。冬夜裡,災難和濁酒都落到了地裡。疫情又來了,在這個鎮子裡大快朵頤。鮮血是美酒,人肉是佳肴。
官府封住了小鎮,想要阻止了瘟疫的蔓延。
夜裡,書生背着堕神翻過圍牆。他們爬上高山,卻隻是為了避開人群的慘相。
書生的酒喝完了,兩個人互相對罵。書生罵堕神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堕神罵書生百無一用是廢物。
罵完了,書生給堕神的傷口撒酒包紮。堕神的裡衣被血弄髒蹭到了書生手上。
書生立刻用貼身的匕首到把那塊肉割掉了。堕神的血,瘟疫的來源。是天災,也是人禍。
堕神被扔到人間三個月,隻有書生把他撿起來了。堕神的血早就掉到了地裡,路過的車馬把堕神的身體碾碎,血肉更好的與大地接觸。
一場雨,沖走了堕神的血,流到了山溝,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