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裡的燈光并不亮。
直到孟冬愉擡起頭,祁清肆才看清楚她的臉。
柔美精緻,如同月光般皎皎無瑕。
還是那張他看了很多遍,卻依舊覺得驚心動魄的臉。
平日裡她臉上神态或嗔怒或漠然,偶爾淺淺一笑,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
也不怪鄭澤會覺得他是見色起意。
這些天,她的眼睛時常會看向他。
有時候是冷漠的,有時候是嫌棄的,有時候是無奈的,有時候是慌張的,也有時候是帶着點笑意的。
但是此刻看向他的這雙眼睛,眼睫微顫,眼圈泛紅,眼眶中的晶亮的液體一點點積蓄。
明明是在冷眼看他,卻讓他的眼眶跟着泛酸。
先前溢出來的淚珠已經被她擦掉,可是她隻需再眨一眨眼,就會有新的眼淚湧出。
意識到她在哭,祁清肆一瞬間慌了神。
他松開她的手腕,擡手想去碰她的眼睛:“孟冬愉,你别哭。”
剛碰到她濕漉漉的睫毛,就被她倔強地偏頭躲開。
手指上殘留的濕熱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祁清肆快速在腦海中回憶了一遍方才他說過的話,将把她弄哭的原因歸結為他态度不好。
他有些手足無措地向她道歉:“對不起,我不該生氣。”
見她不應聲,他接着去找自身的原因,語調迫切又帶着點小心翼翼:“不喜歡我碰你,還是覺得我沒分寸?”
“孟冬愉,我哪裡做的不對,你和我講。”
他沒有哪裡做得不對,隻是對她太好了。
好到讓她回憶起之前的獨自忍受下來的種種,會覺得委屈。
可他越是這樣,孟冬愉就越是難過。
明明都鬧到這種地步了,明明她态度已經這麼明顯了,為什麼還那麼在乎她,還要對她好?
眼眶中的液體早已模糊了視線,心底的酸澀湧入喉嚨,又湧上鼻尖。
孟冬愉閉了閉眼,積蓄已久的淚水順着眼睫簌簌落下。
祁清肆見狀再次慌張地擡手,聲音也帶着點哽咽:“孟冬愉,你别哭好不好。”
孟冬愉後退一步,再次将眼淚抹掉,而後蹙着眉冷冷地開口:“能不能離我遠一點,你真的很煩。”
聞言,祁清肆想要幫她擦眼淚的手頓在半空中,眼眶一瞬間變紅。
他盯着她,話在喉嚨處哽了好久,才絕望般問道:“就那麼讨厭我嗎?”
孟冬愉這次沒有任何停頓:“是。”
得到了答案,祁清肆像是卸了力氣般将手垂下去,高大的身形站在月色中顯得格外落寞。
南江的桂花已經有了要開的迹象,院子裡隐隐有香味浮動。
孟冬愉蓦地又想起初見那天。
那個站在桂花樹下,肆意張揚的少年,怎麼就因為她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孟冬愉攥緊手指:“抱歉,這兩天我會找到房子盡快搬走。”
“不用。”祁清肆扯了扯唇角,卻看不出一絲笑意,“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我會離你遠遠的。”
話說完,他将帽子扣在頭上,垂着頭徑直出了滿汀洲的大門。
-
孟冬愉最終沒去喝祁清肆煎好的中藥。
第二天傍晚,胡杭拎着一大袋藥店代煎的中藥包去了祁振強的木雕店。
他當着祁振強的面要孟冬愉收下,并聲稱花了錢的,不喝就浪費了。
孟冬愉知道是祁清肆的意思。
隻是他們的事情到這裡也該結束了,不能再把胡杭和祁振強摻和進來,于是她識趣地沒再僵持下去。
她給胡杭轉了賬,收下了那一大袋中藥放進了冰箱。
接下來的好些天,祁清肆像是特意要避開她似的,沒在她面前露過一次臉。
孟冬愉依舊每天早出晚歸,全身心投入到手工木雕的事業中。
手工體驗活動的策劃案做好後,孟冬愉和溫承卿對了一下具體的細節,而後由溫承卿牽頭,聯系了南江的各家木雕手工業者。
鄭澤如今算是南江文旅局那邊的紅人,為了擴大這次活動的聲量,孟冬愉找了鄭澤牽線搭橋,再次聯系上了南江文旅。
遞上去的策劃案細緻周到,顧及到了方方面面。
南江文旅那邊看了之後覺得可行性很高,于是又上報到更高層的領導。
這種有利于南江非遺事業和旅遊業發展的事情,最後得到了南江政府的極度重視和大力支持。
他們免費提供了活動場地,而且号召了南江的各種官方自媒體,大肆宣傳。
孟冬愉把控全流程,溫承卿牽頭露面,官方站台。
一切有條不紊。
這場活動舉辦得盛大而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