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晚風乍起,吹得孟冬愉眼眶發酸。
她别開臉去,望向不遠處嘩啦作響的水池。
噴泉的水柱升入高空又砸進水裡,在水面上濺起一層又一層水花。
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樣。
亂得一塌糊塗。
祁清肆的那些話像是帶着巨大誘惑力的漩渦,讓她不自覺想要沉溺其中。
可是她又莫名對這漩渦感到恐懼。
孟冬愉張了張口,突然覺得自己此刻的表達力空前匮乏。
而祁清肆還在原地站着,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的神色,等着她的答案。
長久不講話,喉嚨也有些發幹。
孟冬愉咽了下口水,看着水池中濺起的水花,抿唇道:“給我點時間。”
可能是見她沒再抗拒,祁清肆整個人仿佛松了一口氣。
他垂頭輕笑,再擡眼時眼尾卻在泛紅:“好。”
沉默再度襲來。
心底異樣的别扭感促使孟冬愉想要逃避。
她指了指客廳的方向,裝作不以為意的模樣,試圖結束話題:“那我先進去了。”
沒等他應聲,她就快速轉身,可是長久累積的思念又讓她挪不動腳步。
她本能地希望他能喊住她,好讓她有借口再和他多待一會兒。
“孟冬愉。”
像她隐隐期待的那樣,祁清肆再次喊住了她。
他擡手想要去抓她的手腕,隻是手指觸碰到她皮膚的那一刻,又收了回來。
孟冬愉再次回頭,努力一種很平淡又正常的口吻去問他:“還有什麼事情嗎?”
祁清肆看着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把請求問出口:“能不能……陪我坐一會兒?”
話說出口,可能又覺得不妥,他扯起唇角笑了笑,又将方才的話給否掉:“沒事兒,不早了,早點休……”
沒等他第二句話說完,孟冬愉轉過身來,看着他點頭:“好。”
可能是以為她在回應他的後半段話,祁清肆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
“進去吧。”他下巴點了點她身後的小路,語調染着絲許不舍,“晚安。”
孟冬愉歎了口氣,問道:“去哪裡坐?”
聞言,祁清肆眸光亮了亮,笑意快速攀入眼睛。
但是下一秒,整個人似乎又在為沒有想好坐哪裡而苦惱。
南江沒什麼夜生活。
晚上十點多鐘,外面的茶館咖啡店都已經關了門。
滿汀洲的小院露天,傍晚的那場雨把院子裡能坐的地方都給淋濕了。
客廳的沙發上側排而坐,沒了院子裡的風聲和水聲,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
沙發上的兩人,一個試圖裝作無事發生,一個依舊小心翼翼。
片刻後,祁清肆終于開口:“為什麼心情不好?”
安靜的氛圍突然被打破,孟冬愉一時間沒反過來:“啊?”
祁清肆視線落在她的臉上,解釋道:“胡杭說你最近看着不太開心。”
孟冬愉再次想起午後胡杭說過的話,而後又想起突然産生的想見他的念頭。
她再次攥緊手指,試圖否認:“沒有。”
祁清肆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沒再繼續追問,隻是垂頭扯了下唇角:“我也不開心。”
“也”字足以說明他不信她的否認。
孟冬愉卻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更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
沒等着孟冬愉應聲,祁清肆又換了話題:“那些中藥有效果嗎?”
孟冬愉反應片刻,而後點頭:“嗯。”
話音落,兩人再度沉默。
許久之後,祁清肆歎了口氣:“孟冬愉,能不能多和我講幾句話?”
孟冬愉下意識問道:“講什麼?”
祁清肆看着她:“什麼都行。”
隻要是她在講話,他都願意聽。
他目光灼灼,還帶着一絲渴求,孟冬愉心底不自覺發軟。
可是她不知道還能講些什麼。
她躲開他的視線,抿了抿唇角,沒吱聲。
面對他的靠近,她還是沒辦法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方才攥緊手指留下的壓痕還在隐隐作痛,孟冬愉擡手揉了下掌心,又開始有些後悔同意陪他坐一會兒。
祁清肆随着她的動作,将視線從她的臉上移到她的手上,再次問道:“手怎麼樣?”
思緒還停留在他讓她多講些話的事情上,孟冬愉聞言愣了一下:“什麼?”
祁清肆解釋:“胡杭說你手受了傷。”
又是胡杭說的。
她甚至有些懷疑,這些天胡杭往祁振強的木雕店跑得這麼勤,都是祁清肆的指示。
孟冬愉揉了揉眉心,用了同樣的說辭:“小傷,沒事。”
祁清肆的視線依舊鎖定在她的手指上。
他下意識地朝她伸了伸手,意識到什麼之後,又縮了回來:“塗藥了嗎?”
孟冬愉搖了搖頭。
隻是一個小小的刀口,創口貼貼個幾天就愈合了。
沒到需要塗藥的程度,也沒必要小題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