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在溪盤腿在劍上坐着,風薅着臉,背靠着衛則玉的腿。
行了大半日,她還是沒搞懂事情怎麼就發展成了這個樣子。
她居然馬上就要多個道侶了……
突然記起在多善堂時,那位前台小思給她提過,這衛則玉有可能鐘情與她,但——柳在溪此刻仰頭打量了下身後煞氣橫生的人,抖了抖果斷抛棄這個想法。
誰家好人去紅塵樹是這副模樣,這不是結道侶,是去結仇吧!
而且怎麼看,衛則玉也不在她審美标準之内啊,我喜歡的,可是天上的白衣仙人!
是的沒錯!
“咳咳,衛師兄啊……你,欸——”
她勸告的話還沒說出口,屁股下的劍突然左右搖擺起來,像是靈力不夠的飛舟,努力又飄了飄,然後垂直墜落。
“喂!”柳在溪身子緊繃,喊了聲衛則玉沒人應,自己瞬息召來骨劍踏上,垂眸一看,下方有個黑影,她迅速飛去撈着他的衣領,還順便将沒了靈力操控的織金帶着,安全降落。
這地方雪厚,看樣子也快到了霧山口,倒是沒什麼危險。
可手底下這位不省人事是什麼情況?
也沒人告訴她嗯嗯啊啊完了會有這麼個副作用?
奇迹般地,柳在溪難得沒生出些嫌麻煩的心思,反是略帶擔憂地細細用靈力探查一番,發現是之前殘存在身體裡的七步散後,詭異地松了口氣。
她看着衛則玉埋在雪堆裡的小臉,陡然生出些憐惜的情緒。
怪慘一孩子。
又一想,跑到這霧山境界的小土豆,誰不慘,還都是因為自己前生那谷主,真是天殺的惹人讨厭。
她哀歎一聲,靈識探進儲物袋裡翻找這些年積攢的藥材,外面卻聽見一陣窸窸窣窣,手被拍了拍。
“歎什麼氣。”原是衛則玉醒了。
柳在溪:“沒什麼,摔得腰疼。”她繼續找東西。
“那是你人不行。”衛則玉輕描淡寫,想坐起身,手一撐地,便陷進雪堆裡,這一下,反而坐的更深,起也沒起來。
柳在溪幽幽瞥了他一眼:“你行,你起來啊。”
“……”衛則玉不動了,攤平在地上。
她笑了笑,将找出的東西一一碼在他身邊,又掏出一個小的煉丹爐,拿出來那刻金光閃閃,似不是凡品,衛則玉被吸引,轉眼看去。
“好看吧,為了這爐子,我都快被妙連那群刀瘋子砍成幾截……”柳在溪得意說着,意識到什麼,扭轉話題,“看!這草,煉光湖特産,百年就三株,我可……”
衛則玉目光沉沉,盯着那株靈絲圍繞的仙草,沒吭聲,瞪着杏眼看她。
柳在溪音量變小,一股腦把旁邊的東西全都塞進爐子裡:“咳,沒事,你還是别看了,轉過去。”
她無語閉嘴,怕再說下去會将這幾年幹過的缺德事全部抖落出來,自己倒是不怕,就怕這人道德感太高,不願意吃可怎麼辦。
“怎麼不說了。”
怎麼還帶追問的?
“我口渴。”
“地上有雪,随便抓一把吃了,還帶靈力呢。”
“……”
柳在溪梗着脖子看他,衛則玉舔舔唇角,偏頭到另一邊:“你請。”不問這時候那丹爐做什麼,也不問煉丹給誰,總之她坐着不動,他就跟着不動,都不用柳在溪費心诓他。
這邊她開始煉丹,還在想該如何騙衛則玉把這藥吃了,而那頭,已經又渾渾噩噩在雪堆裡睡了過去。
等日暮西斜柳在溪收火開丹,再次望去時,圍着他的雪旁都化開了個輪廓。
她以為是七步散毒發時的狀态,趕緊将丹藥送到衛則玉嘴邊,不容拒絕道:“張嘴,吃藥。”
側躺的人聽到外界動靜,蜷縮得更甚,貼着雪都不願意聞見藥味,她也不慣着,看他現在這任人擺布的樣子,就想再次之前喂藥的手段,狠心把他從雪堆裡挖出來,撬開嘴。
“等!”
他應該是被這動作弄怕了,柳在溪的手剛扣在下巴,就仰着頭躲,好歹也不像昨晚那般神志不清,驚醒後就清醒了,看着嘴邊的丹藥,探頭過去自己含進嘴裡。
這丹藥集所有毒蟲藥材的精華,縮縮縮也就拇指大一點,柳在溪一直捏着,因此衛則玉過來吃藥時,就連她的手指也含了一點,舌尖輕輕勾了下,她松開手,丹藥入口。
“你可以叫醒我。”他說。
柳在溪食指拇指搓了搓,聽他說話,反身過去收自己爐子,回答:“我最開始以為你不願意吃呢。”她收好東西去幫身後之人調息,見他一臉平靜,了然:“你知道我是要給你煉丹啊。”
衛則玉笑:“畢竟你找藥材的英勇事迹裡,還有我參與的那一份。”
他說的是在拍賣會後的那次重逢。
“你快閉嘴吸收丹藥了。”柳在溪幹笑兩聲,在旁護法。
*
北川有棵紅塵樹是柳在溪不知道的。她從前生活在魔界,死後又在皓川玄陽,離這十萬八千裡,哪裡知道這分季節現世的樹。
在她的印象裡,結道侶是需要辦個什麼大典登記在各川的姻緣冊上,當然不登也行,走個流程嘗嘗鮮也可以。
柳在溪最初就是這麼想的。
畢竟要從姻緣冊上除名,還是挺麻煩。
而現在,想着可以不用走流程,不用登記,隻需要在紅塵樹上綁上發結,柳在溪特别大氣,當即便削了一縷發絲遞給衛則玉,看着他将兩縷頭發系成結。
她看得認真,居然覺得這種感覺有些奇妙。
“怎麼了?”
愣神時,衛則玉問。
“沒事,”這段時間發愣的次數太多,柳在溪默默脖子,在雪原上張望,“快到了吧。”
說來也巧,這棵樹就在霧山出來往一葉山的必經之路上,無盡處旁邊空曠的雪原裡,這下也不用擔心耽誤時間,順帶就去了。
要這麼看,他倆這道侶結得也真随便。
站在樹前,看着這滿是白雪紅花的樹,柳在溪這麼想。
衛則玉大概能猜到她内心想法,三兩步上前去把發結綁在枝頭,轉過來沖柳在溪招招手。
她不明所以,上前去,被他牽着手在樹幹上寫下名字。
一筆一劃将兩人名字完成,柳在溪心頭異樣的感覺更加強烈,看着名字顯現亮光再到消失,她不禁感歎:神樹就是神樹,竟然讓她生出了些歸屬感。
手還被握着,站在樹前的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注視着發結融進枝頭。
片刻後,衛則玉才開口:“還有最後兩日,你快走吧。”
這話怪怪的。
“現在就趕我走了?”柳在溪眯眼鄙視他。
衛則玉迷茫:“你有病啊,剩一日再不回去你那個心魂就要被捏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