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管我煩不煩呢?剛才怎麼不管?這般猶猶豫豫還真不像你。”柳在溪揪着地上的草,揪一根扔他懷裡,再揪一根,繼續扔。
“我也覺得,”對面的人喃喃道,柳在溪沒注意聽,追問了下,得到一句試探,“什麼事情都行?”
“都行——你說——”
“我心悅你,是真的想和你結的道侶。”
“……”
好像有風拂過樹梢,垂柳扇動,在頭頂劃出陣陣癢意。
柳在溪本來在揪草,聽他說完擡起頭來在周遭環視一圈,最後才落在衛則玉臉上,表情有些驚訝:“小思說的原來是真的。”
衛則玉深吸一口氣扶額,把腿上的草一根一根重新丢到對面,待柳在溪靴子上積滿雜草,卻還沒聽見下文,于是生無可戀地問她:“我說完了,給點反應。”
“我不是隻顧聽嗎,還得回話?”柳在溪疑惑得認真。
從前對她說喜歡的多了去了,可一概沒入眼,追來的魔族友人們要麼被她抽走,要麼被她無視,或是像周回那樣避之不及,這倒是頭一次有人能坐她面前要說法的。
對面又飄來一聲歎息。
她忽地想笑,真的應他所想回答:“你不是我的菜。”
預料之中的答案,衛則玉倒是接受良好,起碼不是心有所屬,而且他還能在心裡安慰自己:這人沒開竅人沒開竅沒開竅……
他頭緒紛亂地揪着草,依舊維持着剛才的動作,心中的安慰沒見多大的作用,反而越發苦澀,挫敗地說:“知道了。”
然後自閉。
柳在溪眼看着他腦袋頂炸起來的發絲和腦後的馬尾一起,緩慢又落寞地垂下去,嘴角在兩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翹了起來。
“給我吧。”她伸手。
衛則玉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懵懵地把滿手草枝遞過去,餘光看她真的接走,方才反應過來,直起身問:“幹嘛呢。”
二人中間不知何時擺了兩個草編的小人,歪歪扭扭,不堪入目,但衛則玉卻詭異的覺得右邊那個特别像他。
他莫名其妙看過去,柳在溪的手指翻飛,正給手下的一個豎着兩條“蟑螂須”的甯西林編腿,見他目光移來,解釋道:“障眼法。”
話說完,手裡的草人也完成了,被放在另外兩個小不點旁邊,柳在溪往中間那個上面滴了一滴血,揚眉看向衛則玉,後者了然,對着屬于自己的草人有樣學樣。
柳在溪開始還撐着下巴一臉神秘,見他真的能找到還這般肯定後,驚喜道:“你怎麼認出來的!”
“他腰粗。”衛則玉沒什麼感情地說。
“哪有,明明比肩膀細了一指頭,我都是完全按照比例還原的!”柳在溪辯解着,還将小草人拿起來,在衛則玉身前比劃。
他蓦地笑了,捂住眼睛認輸:“我看到了——”又壓下笑容,深呼吸一番,說:“那個什麼,你繼續,我去幫你要甯西林的血。”再起身往院裡走。
不開心的情緒太明顯,柳在溪都能感受得到,她有些困惑,還未反應過來時已經一把抓住他的衣擺。
那人腳步頓住,回頭。
“你——”她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麼,表情趨近于茫然。
我叫住他是要幹嘛?
衛則玉看着她逐漸發囧的模樣,垂下眼睫,幽幽轉過身來重新蹲在她面前,目光寸寸在她臉上轉了一圈,突然揚起個笑容。
這一下差點閃瞎柳在溪的眼,瞳孔都縮了縮。
那人眼神彙聚在她的眼裡,好像說了很多,柳在溪解讀不出,想說話,又覺得不太适合,幹巴巴地看他忽然擡起手,落在她腦袋上。
柳在溪人都毛了,遞過去一個略帶疑問的眼神,對方喉結滾動一圈,大手感慨地從腦袋側邊滑下來,最終克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每一下都似要将她種進土裡,說:“挺好的。”
“?”
柳在溪眼裡的疑惑都要噴出去了,然而對方留下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居然就這麼潇灑走掉,甚至在她還在迷惑之時,臨進院門前又轉過身來給了她一個得逞的表情,接着步伐輕快,“嗖”的一下跳進院裡。
故意的。誠心讓她思索這話的含義。
幼稚。
想通之後,便也不在意了,哼笑一聲轉身,在這三個草人周邊用靈力畫出一圈古怪的陣紋。
陣紋最後一筆,她迅速引出一縷極其微弱的魔氣注入其中,将紋路補齊再立刻壓回身體,等着另兩個人從院裡趕來。
把甯西林的心血補上之後,她猛一收手,陣紋合攏縮進三個草人體内,同時,在場的人皆是一怔,短暫的迷茫過去,低頭去看。
地上有兩個草人正在對剩下一個不斷磕頭。
甯西林:……
衛則玉:……
柳在溪展臂為他們展示了下,一甩頭發:“我的手下們,真不錯。”
甯西林很給面子的鼓掌,弱弱問道:“這東西幹什麼用,我的血隻能讓他們活起來是吧。”
“當然不止,我會慢慢養着它,等成長之後,就能用這一滴血,讓它成功奪舍了你,繼續供我趨使。”柳在溪非常自然地接話,順帶趕着地上三隻草人往懸崖邊的結界走。
甯西林聽見這話跟天塌了一樣:“别吧,那我呢?”
“你就到這草人裡啦!”
甯西林抓狂。
衛則玉同情地掃她一眼,還是打算挽救一下柳在溪岌岌可危的功德,小聲提醒:“她逗你的。”
柳在溪大笑出聲,躲開甯西林亂揮的爪子,忙喊着:“停,我把他們塞到陣裡去!”
到底是看熱鬧要緊,甯西林氣呼呼抱手站在一邊,看她将三根人戳在結界邊上,施了個解陣的手勢,扭頭示意。
身後兩人跟上,三人一齊施法将這結界撕開了個口子,裂口之下,瞬間有強大的靈光争先恐後從縫隙中湧現。
這時,三個草人一起發力,往裂隙處沖去,幾人登時眉心一痛。
柳在溪劍指不動,依舊穩當控制着草人,在結界縫隙終于能通過一人,便換了手訣,那股靈光忽然被另一抹暗光替代。
她半刻不停,打頭沖進去,身後兩人毫不猶豫緊跟上,竟順利從暗光中沖過結界,堪堪停在懸崖邊。
轉身回望,暗光消失。
甯西林摸了摸眉心,看柳在溪站定後又将手訣變換,立即向結界裂口打去一個陣紋。
底下三個撐着裂隙的草人感受到命令,即刻後退躲開結界開口,趁裡面靈光威力還未徹底替代裡層結界,就變高變寬,眨眼間,成了懸崖邊三人的模樣,眉心血點一亮,替身成功。
感應到裡面人數并未減少,那層靈光也逐漸淡去,最後安穩沉寂在普通困陣之下。
“厲害啊。”另二人由衷贊歎。
柳在溪抹了把汗,将三個替身的動作指令下好,看他們飄蕩着去幹自己該幹的事後,轉身看了眼懸崖邊浮動的雲霧。
歎道:“大事已了,誰能捎我一程?”
“我——”甯西林喊出一聲,背後又是一涼,這感覺熟悉得不能再熟,她非常知趣,前進的腳步絲滑一拐,“我一人禦劍,你們一起吧。”
衛則玉:“走吧。”
他說完,織金應召橫在眼前,先一步翻身上去,朝柳在溪招招手,後者也未猶豫,搭着他的手輕躍而上。
兩道劍影便飛速往西,直奔青雲廣場。
與此同時的山下,也正有一柄飛劍光影,滿帶殺氣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