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則玉眨眨眼:“誰會罵你。”看上去有些不可置信。
“魔族尊者,血音谷谷主,就是關着你的人。”她說。
衛則玉跟着她走進殿,側眼望向她,忽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說:“我已經可以順利彙聚些靈力,恢複記憶近在眼前,馬上我就不會脫你後腿,咱們離開,你也不用受他罵了。”
柳在溪眼神變得複雜,匆匆從他臉上移開,拍了拍他的手:“不着急,你慢慢來。”
衛則玉不解,想了想以為她是擔心自己急功近利,出了岔子,便點點頭應了,又說:“今天我見到沈師兄了。”
柳在溪擰眉,今日因為要回來,下人沒有報早晨發生的事,就錯過了這事,她急忙問:“他過來幹什麼。”
“說來看看我,但是你的結界攔着,他進不來。”衛則玉還有點惋惜。
這人生地不熟的,有個家鄉人說話,想來他也是渴望的。
柳在溪揉了揉頭發,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将他推到床邊自己坐去一旁耷拉着腿,急着思考出個兩全的方法。
能讓他不那麼孤單還不回臨滄的方法。
這邊焦頭爛額,那邊奇奇怪怪,尋思着她怎麼突然不太開心,就想或許是自己沒有及時坦白,于是猶豫再三,解釋:“我之前在玄陽呆過,他是我同門師兄。”
他腦海裡沒有柳在溪這個人,對她的了解為零,自然也認為對方知他也少,所以解釋了自己和沈葉白認識的契機,繼續說:“我在地牢時他也來過,聽他說,自己是被夜楓抓來的,但比我幸運些,能自由出入,就想救我離開。”
柳在溪開始聽時還有些煩,到這又被順了毛,耐心大增。
但想想就知道沈葉白當然沒那麼大能耐将衛則玉放走,估計就連如何找到地牢都是夜楓“不小心”告訴他的,大概是逗他好玩吧。
“他說有人跟着他,隻能脫身一刻,就讓我先走,往魔宮後去,那裡能出谷。帶我出地牢後,還給我說了很多東西,我當時聽不清,隻記得他說要燒什麼花。”
“燒花是沈葉白告訴你的?”柳在溪皺眉。
衛則玉點頭,後面的故事就很容易猜了。
配合沈葉白演戲的幾個侍從看時機差不多,就着手準備将衛則玉再抓回來,而他那時也已在魔宮後逃跑的路上。
想着反正逃跑不掉,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順手将那花園燒了。
“就這些,之後我便沒和别人見過面。”衛則玉認真道。
柳在溪噎了下:“沒有不讓你見面的意思,要是無聊了可以出去轉轉,帶着人就行。”
她低下頭,拉過來他的手指轉着玩。
察覺到她情緒有些亂,衛則玉勾了勾手,往她那邊坐了些,柳在溪便坐直,歪歪頭問他怎麼了,而他不說話,慢慢湊來,伏在她肩膀上,合上眼,鼻子蹭來側頸,嗅着面前人身上水汽夾雜着淡淡血腥的氣味,說:“我想見的人,自始至終都隻有你。”
柳在溪心跳得快了,她側過臉去,衛則玉就放開被她抓住的手,順手搭在她脖子上,默默貼緊在她懷裡:“我想你了。”
她呼吸顫了顫,搭在他腰間的手收緊,下半張臉悶在他柔軟的衣料裡,無言片刻,還是道:“你還沒記起事來。你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不清楚我是誰,所以你心裡才隻會惦記着我,若是知道别的……”
衛則玉打斷了她,他突然從頸邊擡起頭,順着她下颌吻着來到唇邊,張嘴吻掉她未盡的話,他也在害怕。
就像他從來都不問他為何會在魔界,她這些日子的去向,怕知道一些讓人不開心的真相。
他挂在她身上,思緒雜亂,又要帶着眼前人一同忘乎所以地接吻。
這舉動卻給柳在溪本就迷蒙的腦海更添上一層水霧,摟在他腰後的手指纏上不斷搖晃的發尾,兩人苦苦維持的身形随着一聲輕哼傾斜,她壓在衛則玉身上,還在不停地親吻。
沿着下巴側頸,再掀開遮擋鎖骨的衣襟,跟着那起伏越發明顯的胸膛。
他在花池裡泡了太久,唇齒肌膚染的全是花香,發絲上更甚,柳在溪鼻間全是這味道,她手指從溝壑拂過穿下,聽着耳邊驟然加重的呼吸,恍惚間瞥到頸間抽動的青筋。
裡面會不會也滿是清香。
她伏低身子,朝着那處張開嘴,狠狠咬下一口,衛則玉肩頭瑟縮了下,抓着她手臂用力,粗喘着氣扭頭,迎上她想第二次咬人的唇,然後小小的報複回來。
嘶……
柳在溪舔了舔下唇的血口,垂眸看他含水的眼睛,語氣是她都沒有察覺到的無可奈何。
“你說我現在咬死你,是不是就沒有那麼多事了。”
衛則玉一直都沒回答她,汗津津的脖子揚高,隻顧着索吻,等那綿長的吻被不受控的喘息打斷,他才調整着呼吸,扯出個笑來:“那你還不如從開始就别遇見我。”
她想到那身從白玉道上走來的挺拔身姿,抿了抿唇。
“不可能。”
……
霧氣散去。
屋内很熱,柳在溪敞着領口,盤腿坐在床頭,閑不下來,正給衛則玉梳頭發。把發帶解開,長發鋪在床面,胡亂挑起一縷梳順,再放回去。
她想以此靜心,但靜不下來。
最後歎了口氣,将那發絲攏了攏,随意綁好,想下床去外面轉悠一圈。
忽然,手腕被拉住,她回頭,衛則玉還是背身側躺的樣子,緩緩轉過臉,眼神看着她又像是透過她看着很遠的地方,說:“我和你講一些小時候的事。”
“好。”柳在溪又坐了回來,聽他帶着微微啞意,語氣平緩叙述。
那是他剛到玉虛門,被文怡送到中石手上。
不過在之後同門的話聽來,自己是被“賠”給中石的。
“這孩子資質不錯,和隽然比差不了多少,好好培養,将來定能成大器。”這是文怡師叔的原話。
中石冷哼,沒說拒絕,将衛則玉帶了回去,交給他一個師姐,将所學知識布置下去,再隔段時間派某位師兄師姐檢查。
這麼過了很久,衛則玉都不覺得有什麼,直到那日他轉着劍準備溜出院子玩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面一個溫和熟悉的聲音冒出。
那聲音已經許久沒有聽到,他驚喜不已,甚至都沒有在意話中内容是什麼,便飛快轉頭,高興地喊了聲“師父”,可回答他的卻是陡然冷漠下來的表情,和突如其來地斥責。
等衛則玉在靜堂罰跪,才想清楚,原來當時中石将他認成了謝隽然,喊的也不過是“隽然”二字。
可是為什麼會那麼生氣呢,隻是因為他去玩?
這以後,他便偷偷去文怡的山頭串門,看看大家都傳的師兄長什麼樣。
優秀在哪衛則玉是沒看出來的,倒被那人與師兄弟和睦友愛的關系吸引了目光,那個冷酷無情的師父在那裡也是笑容居多。
他真的非常不解,甚至膽子大到去攔下中石,想問問他是怎麼想的,當然還未開口就被一腳踢去靜堂,說他不守規矩。
這算是連見都不願意見他?
心中從此有了疙瘩,他開始非常排斥謝隽然這個人,宗門比試,試煉關卡,他都快要魔怔了,隻是想壓那人一頭。
結果超不過就算了,還陰差陽錯地給玉虛門整出來個“雙子”的稱呼,說的是他和謝隽然。
這名号一出,更多的流言蜚語便來了,隻道他脾氣不好又偏執,處處要和師兄比。
謝隽然光風霁月,才不會為此看不慣他,反而主動站出來講和,但那些比較的聲音更多,放在了台面下。
衛則玉知道他品行,心裡是說不出的憋悶。
憋了自己個把時日,他放棄了,懶得和他們争論,就是碰見說三道四的幹脆直接動手。
宗門禁止内鬥,他便将人拉出去打。
某次打得太過火,那些人不敵,耍了手段把他引去個風月場所,再找來門中師兄,當場抓了個正着,那會他尚且年幼,便以此指責他行為不端。
又一次看見師父,那人被迫背下教導無方的鍋,将他親自領回了山頭,雖然受罰逃不過,但衛則玉找到了個新的尋樂子方式。
他時不時去闖出點禍,搞來一身的傷,或在醉夢樓裡睡覺,第二日被揪回去。
可這些事情隻有一次兩次能引來中石的憤怒關照,到後面,那人便不再來了,隻會讓其他師兄交代一聲,“他品行不壞,隻是缺少管教”。
漸漸的,衛則玉也就不執着這種随地發神經的方式招惹中石,安心當玉虛雙子裡面那道不太親近人的影子。
“有點渴。”衛則玉點點柳在溪的手背。
“給你拿。”
柳在溪不懂他忽然說這些有什麼意思,隻當他情緒到這開始憶往昔,順便解了幼時心結,看他喝完水,便擡手摸了摸他發頂,以示安慰。
“還喝嗎?”
衛則玉翻了個身,壓着身下的頭發,額頭抵在她腿邊,搖搖頭,他能感受到頭頂熾熱的目光,于是忍不住地再向她身邊蜷縮,空氣似乎往着溫馨而去,他卻在這時沉沉開口。
“我最開始真的很讨厭你,可是又很喜歡你放在我身上的注意。”
柳在溪呼噜毛的手停下來,心頭漏跳一拍,聽他繼續說:“謝謝你能來找我,起碼這次的傷不是給瞎子看。”他笑了笑。
“你說了這麼多,嗓子不幹嗎……”
“可是玉虛門是我的家,臨滄也是我的家,我沒法置身事外。”
柳在溪有點慌了,她想讓他先别說話,低下頭,看見的是他微笑的模樣,她忽然就平靜下來。
衛則玉皺了皺眉頭,将鼻頭的酸澀咽回去,撈來她的手攥在胸口:“我覺得你很累,哪裡都累,這樣不好,也不像你會做的事。”
“聖女大人不應該行事果斷,早點将煩惱說給我聽嗎……”
手心手背都是被滾燙的肌膚包裹,柳在溪指尖微微用力,半晌後,還是松開,長吸一口氣,歎道:“是啊——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