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風從客棧門縫鑽進來,把店内大堂的燭火芯吹得搖搖晃晃。
店内客人不多,正吃飯的隻有兩桌。
一桌人多,三個勁裝的漢子大馬金刀地坐着喝酒談天,旁邊立着五個穿白衣戴帷帽的女人,安靜地動手幫着布菜;
另一桌人少,隻有一個高高紮着辮子的姑娘,一身靛藍的裘袍,腰杆挺得筆直,低着頭喝着一碗羊肉湯,桌面上擱着一把劍。
一碗羊肉湯下肚,将連日來趕路的疲憊都驅散了。
喬嶼吐出一口氣,順手拿起劍,正要離開,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冷笑。
喬嶼循聲望去,便見隔壁桌坐在正中間的馬臉男人“嘩”一下掃開面前的幾排空酒瓶,伸手猛地拽住了身旁一個女人的頭發。
“啊——”那女人猝不及防,發出一聲慘叫,人也被扯得一個踉跄,帷帽滑落在地,露出一張花容失色的臉。
“躲什麼呢?我不能碰你?”馬臉男人發出一聲獰笑。
女人順着他的力道,扭曲地歪斜身子,想讓自己好受一點,但還是感覺頭皮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她疼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哆嗦道:“趙爺,我賣藝、不賣身,你買我的時候,說、說好了的。”
“哈。”趙爺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手臂一甩将女人摔到地上,指着她的鼻子啐道:“賣藝不賣身?你以為你是什麼貞潔烈女?爺買了你,你就是爺的人!爺讓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摸你一下怎麼了?爺今天還要在這辦了你!”
說着,他居然真的站起來,雙手掀起上衣,去解褲腰帶。
“不,不……”那女人吓得臉刷一下白了,慌忙爬起來,跪在地上朝着男人砰砰磕頭,“趙爺,是我不識擡舉,是我給臉不要臉,你饒了我吧,你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馬臉男人給了她一個陰冷的眼神,低頭繼續解腰帶。
桌上另外兩個還在喝酒的男人這時嘻嘻笑出聲,伸長脖子湊到馬臉男人面前,色迷迷道:“一會趙爺嘗了鮮,把這女人賞給我們哥倆玩玩?”
馬臉男人一笑:“一個臭婊子,有什麼賞不賞的,兄弟們想玩,盡管拿去玩,留口氣就行,畢竟也是花了幾十兩銀子買的,玩死了不劃算。”
那女人聽了他們的話,頓時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淚順着通紅的眼角淌下來。
四個立在桌邊的白衣女人齊齊轉開了頭,似乎是不忍看。
“哼。”馬臉男人睨了她們一眼,終于扯下腰帶,敞開了外衣,伸手就要摸上女人胸口,突然感覺耳廓一麻。
馬臉男人一驚,仰起頭時,便見一隻朱紅色的筷子擦過他的眼皮,“咚”一聲,深深紮進了旁邊的木柱裡,與此同時,幾滴鮮血順着他的耳垂,開始滴滴答答往下流。
馬臉男人心髒一陣狂跳,好一會才平靜下來。他一邊粗暴地擦去耳朵上的血迹,一邊惱怒地看向筷子擲來的方向。
當他看到坐在椅子上,斜眼盯着他的是個女人時,不覺更加羞惱。
“臭丫頭,老子的閑事你也敢管,知道老子是誰嗎?”
喬嶼牽起嘴角,皮笑肉不笑:“我管你是誰。”
“好好好!”
馬臉男人氣得連聲叫好,陰恻恻地瞪着喬嶼:“你有種!也不打量打量這是誰的地盤,就敢來找我趙八成的茬!”
“把這臭丫頭給我拿下!”
趙八成一聲暴喝,那兩個在桌上喝酒的男人立馬踢開凳子,朝喬嶼撲了過來。
在這兩個男人身體騰空的時候,二樓走廊上也傳來異動,一小隊持着刀的護衛像下餃子一樣,踩着二樓欄杆跳了下來。
一瞬間,靜谧空蕩的大堂變得處處是人,殺機四伏。
五個女人吓得放聲尖叫,倉皇逃竄。
喬嶼四面受敵,幢幢人影将她團團圍住,在外面幾乎看不到她的身影。
趙八成雙手背在身後,昂着首站在人群之後,冷眼看着。
這種來他面前找不痛快的小喽啰多了去了,上個月就有一個男的非要多事。最後被打斷了兩隻手,跪在地上像條狗一樣磕頭求饒。
面前這個女人,呵,大腿還沒那男的胳膊粗,能頂什麼事?
他不屑地撇了嘴巴,忽然聽到手下一聲大叫:“趙爺小心!”
趙八成心一跳,眼皮一顫的功夫,一把劍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緊跟着,他那群原本将喬嶼圍得密不透風的手下,也一個個斜飛出去,摔倒在地,放聲痛叫。
冰涼的劍身貼在他的皮膚上,激得趙八成打了一個寒顫。他畏縮地轉動着眼珠,看向站在斜前方,握着劍柄的喬嶼,瑟縮道:
“你、你不能殺我。我是江南巡鹽道王心誠王大人的家仆,我這次出來采買的歌女,他老人家回頭是要送往京裡的。還有這次來揚州的欽差顧大人——”
喬嶼聽到他嘴裡說的顧大人,表情微動,正要細聽,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凄厲的哭叫:“姑娘,姑娘救我!”
喬嶼一愣,瞥眼望去,隻見趙八成的一個手下拿刀抵着方才那個要受趙八成欺辱的女人的脖子。
那手下迎着喬嶼的目光,厲聲道:“放了趙爺,否則我就殺了這女人!”
喬嶼皺眉,收回視線後冷冷瞪着趙八成,手中的劍逼近了趙八成的脖子一分,趙八成的脖子頓時被劃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血珠順着傷口嘩嘩往下淌。
趙八成立時嘴唇一抖,渾身直冒虛汗,對着那手下呵斥道:“你個狗娘養的,把刀放下,你這是要害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