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啟章聞言,不禁一陣駭然。
白衣堂是本朝有名的殺手組織。
從江湖到廟堂,白衣堂上下惡名遠揚,人人避之不及。因為隻要收夠了錢,他們誰都殺:奸的忠的,善的惡的,不問緣由,一律絞殺。
盧家請常善由來鎮場,是想殺誰?
想殺何智青犯不着這麼大動幹戈,何況何智青已經定罪了。
顧啟章正想着,小腿忽然被喬嶼拍了拍。
“怎麼了?”顧啟章頓住。
“顧大人,借你身體一用。”
喬嶼一邊答着,一邊用眼睛看着慢慢從四面八方朝他們圍過來的白衣人。
“什麼?”
話剛落下,顧啟章便感覺到一陣可怕的天旋地轉。他整個人被喬嶼甩了出去。
“?!!”
驟然騰空的感覺太強烈,心髒似乎有一瞬間的停滞,接着是“砰砰砰”開始狂跳。
“啊啊啊啊——”顧啟章發出一連串慘叫。
喬嶼抛人的動作太幹脆利落,而顧啟章的嚎叫在大半夜太過瘆人刺耳,那兩個從西邊包抄過來的白衣人,在一瞬間止住了動作。
喬嶼之前就瞅準了兩人的空檔,此時見他們突兀地停滞,整個人有如一隻伸展四肢的猛虎,“唰”地從地上騰空而起,追着顧啟章墜落的方向撲過去。
在顧啟章要臉着地的時候,雙手抓住他的腳,用力一個翻轉再次将人扛回肩上,接着借墜落的力道,扭動雙腳,一腳一個踢倒擋路的兩個白衣人。
最後在一衆白衣人的注目下,腳尖輕點,往西邊那幾座燈火通明的高樓狂奔。
眼睜睜看着兩人再一次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脫,常善由白皮面具下的臉黑得要滴水。
揚州城往西是一片秦樓楚館,除了大名鼎鼎的明月樓,還有紮堆分布的青樓歌坊。
這個時候正是這裡生意最好的時候,魚龍混雜,有錢的沒錢的,男的女的都有,藏得好,就不怕白衣堂的人找。
嬉笑嗔罵聲,還沒靠近便直入耳廓。脂粉香味混着酒味肉味,穿鼻入胃,喬嶼微微蹙眉。
這種地方,無論她來過多少次都喜歡不起來。她從懂事起就在玄玉宗,在姐姐妹妹堆裡長大。看着有些和她小師妹一般大的女孩子躺在或醜或老的男人懷裡接客賣笑,心裡總是不舒服。
這樣想着,她也沒有轉身離開,而是随便挑了一個高層的房間,貓着腰順着打開的窗口滑進去。
她的動靜很輕,沒有驚動裡面的人。
屋子裡也靜悄悄的,火燭随着風輕輕搖曳,層層垂下的帷帳裡顯露出兩個身影。
女人屈起雙腿躺在床上,男人慢慢伏低身子。
“啊——”
一聲凄厲的痛叫從裡面傳來,一股皮肉燒焦的苦味從帷帳裡面向外蔓延。
“嘔——”同一時間,被喬嶼放下來的顧啟章再也憋不住,他雙股戰戰,身上滿是冷汗,撐着牆,抱着肚子幹嘔出聲。
“什麼人?”
外面的動靜驚動了帷帳裡的人,男的一把撩開絲帳,怒氣沖沖地探出頭來。
他的聲音很年輕,身材卻十分幹癟,胸膛處依稀能看見骨頭的形狀。
但這都不是喬嶼關注的重點。
重點是這個人臉上戴着一張白皮面具,一張白衣堂的白皮面具。
喬嶼慢慢皺起了眉毛。
面具男沒掀開絲帳之前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下人來打攪他的好事,掀開之後對上了一身黑衣,戴着一張黑色面具,手上還拿着一把劍的喬嶼,登時吓了一大跳。
喬嶼的目光從他臉上的面具下移,看見了他手上托舉着的一盞蠟燭,黑色面具底下的一雙眼睛瞬間結了一層冰,手中的劍忍不住擡起。
面具男看她神情驟冷,心頭猛地升起一股危機感。他幹癟赤裸的上半身抖了一下,拿着的蠟燭的手跟着搖晃,直接掉了下去。
“啊——”
那蠟燭的方向是往床上那個女人的臉上掉落的,她大睜着眼睛,爆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灼熱的蠟油傾瀉而出,濺到面具男腳邊,他也跟着發出一聲尖利難聽的慘叫。
燭火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将帷帳内的兩人點燃,忽然一股猛烈的風從外面撲過來。
那團沒有巴掌大的燭火被瞬間撲滅,滾燙的、四濺的燭火像長了眼睛一樣,“滋滋滋”全部澆到了面具男頭上和身上。
“啊啊啊!”床上的面具男哀嚎着,抱着頭痛苦地翻滾。
最後直接從床上滾落,“嘭”撞到了床闆,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喬嶼低頭看他一眼,将從桌子上抽出來的桌墊扔到他身上蓋着,接着慢慢彎下腰,伸手探向他臉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