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聖子光臨而惶恐候在地下室外的羅伯·諾頓,與擺明了在背後打小報告,前來看戲的城主怒目而視,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備好茶水糕點後姗姗來遲的管家自然而然成為他的出氣對象。
“磨磨唧唧的,我養你是吃幹飯的嗎?啊?”羅伯一腳踢在管家膝蓋骨上,他“咔嚓”一聲摔倒在地,卻不敢洩露出一絲半點的痛呼——那樣做非但不能氣到什麼作用,反而會加大羅伯的怒火。
“到底是誰,往外嚼舌根把消息透露出去的?說啊!”朝着管家蜷縮的腹部狠踹兩腳,羅伯猛地轉身,伸長的手指幾乎是擦着城主的鼻子過去,指向身後尚且年幼的女仆。
“是你嗎?”
她顫抖着身子搖頭。
“不是?”羅伯獰笑,揪住她的劉海将整個人扇倒在地,潺潺鮮血從她額角流下,女仆痛得渾身發抖,抑制不住地洩出幾聲痛哭。
這無疑增長了他的憤怒,羅伯專朝脆弱處毆打,直到女仆瀕死,城主才故作不忍地出聲:“諾頓你這是在做什麼?用這樣的名義發洩聖子大人駕臨的不滿嗎?我是否可以認為,你已經輕狂到聖殿都不放在眼裡了?”
羅伯大吼:“你放屁!”餘光瞥見地下室入口人影晃動,扭曲的怒容換上谄笑,咬牙低聲吩咐管家:“還不快把那丢人現眼的拖下去!”随後迎了上去。
看到聖子懷裡的彌亞,羅伯臉色一僵,厭惡與恥辱浮現在極盡谄媚的笑臉上,盡管隻出現一瞬,卻仍被拉斐爾收入眼底。
微不可察地皺眉,拉斐爾繞過點頭哈腰谄媚至極的羅伯,向管家打扮的冷冷道:“收拾一間幹淨的房間,再送些易消化的清淡吃食來。”
向羅伯投去詢問的目光,收到首肯後,管家恭敬鞠躬,對侍立在側的男仆招招手,轉述貴客的要求,随後親自帶領聖子前往房間。
得到吩咐的男仆則從側門小道快速穿行,力求在聖子與管家踏入房間前布置好一切。
若是慢了一步不慎讓客人看見他們工作的場景,少不了又要被老爺和管家一頓打罵。
從前有一位手藝極佳的廚娘,因憐惜小少爺的處境,偷偷遞給他一塊從自己口糧裡省下的土豆坨坨,誰知卻被醉酒的老爺撞見,當着全府所有仆從的面,活活打死了她。
從那以後,再無人敢違抗老爺的命令。即使小小一團的小少爺比聖童還要可愛,眼眶紅紅的樣子誰看了都心疼,他們也不敢偷偷喂他吃食。
若非夫人心善,小少爺怕是早就……
用軟布一一擦拭根本沒有的灰塵,男仆無聲歎了口氣。
可憐的小少爺,怎麼偏偏覺醒的是魅魔血脈呢,落到聖殿的手裡,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床頭邊鈴铛晃動,這表明客人即将抵達房門外,男仆撫平床單上最後一絲褶皺,迅速從角門退出。
“吱呀——”
管家推開極盡奢華的房間,正中央擺放的床鋪又軟又大,五人橫着躺上去都綽綽有餘。
拉斐爾把懷中不安分的少年放在床上,揮退管家。
甫一沾到軟綿綿如雲朵的床,彌亞迅速放開摟了一路的聖子的脖頸,整個人滾啊滾,滾到床腳蜷縮起來。
他如今還穿着受洗檢測時的麻質長袍,細白小腿因翻身的大動作露在外面,腿間夾了小片豔紅的被角。
紅與白,格外吸睛。
拉斐爾怔了怔,把掀上去的袍子拉下來,再用被子蓋住裸-露在外的白得晃眼的腿。
昏迷中的彌亞嗚咽出聲,踢開被子,露出更多。
拉斐爾:……
無奈歎息一聲,第一次伺候病人的拉斐爾倍感頭疼,隻能再次将彌亞抱在懷裡,聖光自掌心浮現,貼在額心,進入彌亞體内。
聖光入體那一刹,拉斐爾眉頭緊皺。
長期缺衣少食導緻的營養不良與胃病、經脈裡堆積無數寒淤,滞澀至極。不僅如此,解開衣袍,本該細膩滑嫩的身體上,大小傷痕縱橫,有打出來的也有摔出來,還有幾處受到烈火燒灼。
諾頓家主的血脈天賦便與火有關。
近百年來,自平民階層以上,繁衍子嗣愈發艱難,不少人家都對自己的孩子愛護有加,不說千依百順,至少也是衣食無憂,唯恐磕着碰着。
身為一方富商的諾頓,卻對幼子如此行徑……
他的行為,與深淵魔物有何區别?也配嫌棄激活了魅魔血脈的少年?
滿目寒涼在聞見少年貓崽似的低喃後,化為憐惜的柔和春水,拉斐爾運轉聖光,一點點治愈他體内的陳年暗傷,細緻而溫柔。
睡夢中,彌亞隻覺整個人泡在溫水之中,溫水流過,身上隐隐作痛的大小傷痕全部消弭,舒服得連連謂歎。
本能地,他尋覓起溫水源頭,手腳并用地扒拉,不許他掙脫。
拉斐爾再一次撕開赤-身纏上來的少年,又被貼了滿懷,哭笑不得。
把他當作抱枕了麼?明明清醒時怕他怕得眼都不敢擡,如今倒推也推不開。
少年帶着哭腔的呢喃傳入耳,“不要走……”
拉斐爾歎口氣,由着他去了。
罷了,隻是個遭受虐待的可憐孩子,喜歡抱,就讓他抱吧。
……
彌亞睡了有史以來最神清氣爽的一覺。
整個人像是陷在雲朵裡,輕飄飄軟綿綿,背上隐隐作痛的疤痕被溫暖的潮水包裹,潮水所過之處,病痛全消,就像是……
就像是六歲那年,飽食的午後,被哥哥抱在懷裡躺在草地上,春日的暖陽照在身上,溫暖無比,悠閑又自在。
拉斐爾凝望懷中笑得甜滋滋的少年,眸光明滅。
明明已治愈完成,為何還抱着他不願放手?
他不該這樣的……
指尖觸碰到肩頭細膩的圓潤,由推拒變為進退不得的停滞。
拉斐爾分不清,他此刻是想推開,亦或是……
更多的觸碰。
因着環抱的姿勢,彌亞的下巴托在拉斐爾頸窩,白嫩小臉不時蹭動,唇角輕拂,換來身下人猛然的僵硬。
“唔……”
從昏懵中蘇醒,彌亞此時還帶着幾分睡意未散的茫然,朦胧視線裡,是一張清冷的臉。
金發金眸,耀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