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确實如此,他也帶着蓮祈潇灑了幾天。直到瑤池秘境關閉,沖出來的修士卻十不存一。而幸存者們都口徑一緻的聲稱秘境裡發生了異變,整個秘境都已坍塌,連帶着留下了大量修者的性命。而異動的源頭,就是月涼帶走了維持秘境運轉的秘寶。
于是蜂擁而至的便是無休無止的追殺。秘境秘寶誰不眼紅,更何況還手持複仇的大義。
月涼慣愛嘲弄世人愚昧,愚昧的世人卻逼着他走上了絕路。
逃亡的記憶是大段大段的黑屏,大約月涼也不願回憶那些狼狽的過去。少數亮起的畫面也多和蓮祈有關,蓮妖少女似乎沒有被追殺的自覺,一路上仍然高高興興的,前腳剛解決完一夥埋伏的修者,後腳就能對着路邊的野花傻樂。
“蓮祈,我們在被追殺。”月涼的狀态已經極其糟糕了,他向來一塵不染的衣服上的血迹已經連清潔術都無法去除,盈滿傲氣的雙眼裡如今隻剩下焦慮的紅血絲。他肉眼可見的憔悴下去。
“我知道啊。”
“你不知道!蓮祈,我因為瑤池秘境成為了全界公敵!”
你不愧疚嗎?月涼直勾勾的盯着蓮祈的眼睛,妄圖尋找到情緒的宣洩口。
但是沒有,都沒有。蓮祈的眼中一片平靜。
“月涼,秘境的崩塌與我無關。這場聲勢浩大的追獵隻能是沖你來的,有人毀掉了秘境,為了嫁禍給你。”
内心深處不願意相信的猜測被蓮祈點破,月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氣。他半癱在椅子上,發出一聲苦笑。這般淺顯的陰謀他又如何不知,他隻是接受不了如今被衆多修士甚至包括他的師門在内的人的追殺,想找個合适的遷怒對象罷了。在這一刻,他徹底被自己的卑鄙擊倒。
“如果你想不到地方去了,我可以帶你回瑤池。”
瑤池秘境?那不是毀了嗎?
覺察到月涼的疑問,蓮祈接着說:“瑤池還在,我能感覺到。”
似乎也沒有别的選擇,兜兜轉轉到最後還是回到了故事的原點。
果然如蓮祈所說,瑤池依舊。隻是當她打開宮殿大門時,一張大網兜頭罩下。
再睜眼,兩人都已被捆仙索困成了階下囚。
“不出大人所料,這月涼最後會自己回到這來。着實是省了我們一番功夫啊。”
“不過月師兄平日裡特行獨立,這次倒是乖覺。”說話之人惡意的拍了拍月涼的臉。唐诩認出來了,這人正是當年瑤池秘境裡月涼同宗門弟子裡的領頭之人。
原來在這等着呢。聯想到他當時就不對勁的神情,唐诩霎時明了了一切——秘境混亂的罪魁禍首就算不是他也與他脫不了幹系。
“說起來還多虧了你那朵小蓮花,大人說可以利用她将你引回這地兒我還不信,現在想想,還是大人神機妙算啊!”那領頭弟子谄媚的向着上首一面具男子拱手。
面具男并未理會他的奉承,招了招手讓站在他身後的兩人将月涼帶了上來。
“開始吧,速戰速決,免得夜長夢多。”
随着他話音落下,大殿四角蔓出了漆黑的陣紋,将整座宮殿都勾連成了一個不詳的陣法,月涼被兩人粗暴的拖拽到了大陣中央。
鋒銳的尖刀在他身上落下。受着捆仙索的束縛,他連一絲一毫的靈力都調動不起來。
絕望之際,月涼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凡人常說的“待宰的豬”。
“第一:抽其修為。”
月涼感到那些早已鑲嵌在他身體裡的靈力不斷的外流,金丹、築基、練氣,最後歸于凡軀。随着他修為的流逝,大殿東側的陣眼亮起。
“第二:剝其血肉。”
……
月涼漸漸的已經沒辦法聽清上首之人的話語。劊子手的尖刀無情的落下,殿中四方的陣基一個個亮起,條條黑線連着他的身體,眼見着就要陣成。
“第五……”
“等等,老東西,拿我的宮殿畫陣法,問過我了嗎?”
突然,清脆的女聲在殿内響起,喚起了月涼最後的清明。
蓮祈!
被随意扔在大殿一角的蓮祈不知何時掙脫捆仙索站了起來。也對,隻有月涼知道蓮祈并非妖修,捆仙索對她也不過是條結實些的繩子。
“呵,我本想着你這開了智的蓮妖還能有些作用,如今看來,沒眼色的東西,倒是不必留了。”
面具男冷笑一聲,向着蓮祈的方向伸出了手。
突然,他停下了動作,因為這台子在晃。不對,是整座宮殿在動搖!
“你做了什麼!”
蓮祈沒看他,她已經化成了月涼最初見到的半人半蓮的形态,五指成爪,扣進了自己的心髒。
“根莖為脈,蓮子塑身,蓮台定魂,蓮葉作骨。”蓮祈挑釁地沖他笑了一下,念出了最後一句,“以我之命,換契者重生。”
耀眼的金光同時在蓮祈和月涼身上炸開。祈願蓮從來不是萬能的許願工具,一切成真的美夢都要支付代價。但這又有什麼關系呢?一條蓮妖的生命就能換來想要的一切,對修者而言無疑是筆劃算的買賣。
蓮祈剛生靈智時就曾聽到那些人說她是個變數,面具男的不屑一顧留下了她的性命。
他們算計着她的每一分價值,而現在,她好像真的要成為那個意外了。
“為什麼?”唐诩聽見了月涼顫抖的聲音。
緊接着整個記憶世界都劇烈的顫抖了起來,一片眩暈之中,一股堅定的力量從背後傳來。
兩句話同時落在他的耳邊。
“月涼,我不想再當棋子了。”
“唐诩,恭喜,練氣九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