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的某個角落,年輕的修者突然感覺儲物戒中一陣異動。
被體溫捂的溫熱的金屬忽然灼燙起來,在手上一突一突的顫動,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沖出來。
他連忙脫下戒指,下一秒,金光閃過,一個執劍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形容算不上整潔,雪白昳麗的美人面上幹涸着殺伐的血痕,谪仙的衣擺濺上了凡塵的殺孽。容景司微微勾唇一笑,滿身淩然殺意頓時轉換成了少年人的戲谑。
戒指的主人一時看呆了眼,絲毫沒有注意到在儲物戒的一角,一片枯葉悄悄碎成了齑粉。
“容前輩!”修士愣了一下就認出了人,激動地喚他名号。容景司将食指壓在唇邊,笑吟吟地示意他噤聲。
修士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天穹之上,人形的怪物發出一聲凄厲而怨毒的嚎叫,頭顱不停地轉動着,似是在尋找着什麼。
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漆黑的雷雲中,醞釀已久的最後一劫轟然落下,紫色的雷龍貫徹天地,咆哮着将怪物吞食而下。
這不是劫雷,這是天罰。
在天道的威勢面前,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雙目,不論是修為低些的修者還是強如溫副院長的分神大能,俱是如此。
容景司莫名成了意外,他将存在于戰場上的人一個個掃視過去,最後視線的落點還是回到了空中。
他看着漫天雷光閃爍,一點點剔除了那具類人身軀的血肉。陸霜天肉身自愈的速度越來越慢,慢慢的有白骨暴露出來。
嘶号聲愈發高昂,逐漸尖利到不似人聲,容景司不适地皺眉,一個錯眼,好像看見有一道黑白交織的煙霧從那怪物身上升騰而起,再一定神,又尋不到蹤迹。
容景司暗自記下這詭異一幕,這個修真界現在是處處不對,每一個異常都有可能是解開謎底的鑰匙。包括他自己。
陸霜天已經撐到了現在,劫雲或許是被激怒了,空中的雷電降下地越發密集,雷籠中央已是讓容景司無法看清了。
不知過了多久,衆人識海之中忽然有歎息響起,偌大的荒莽獸原,垂眸所見之處皆是草木凋敝。獸群在此刻不約而同地嚎叫了起來,劫雲散去,隻餘一具白骨被抛入荒原深處不知所蹤。
戰場之上無日夜,此時此刻容景司才恍然發覺現在已近傍晚。
殘陽枯木百獸嚎。這是天道對一位渡劫修士隕落的悼詞,仿佛不曾是它執刀将其枭首。
容景司收回還留于半空的視線,來不及平定心中五味雜陳的思緒,右手已經握緊了劍柄。
長劍出鞘,清脆的聲響斬斷了心頭雜念,注視着身側逐漸醒來的修士們,他隻覺得識海一片澄明。
他是劍修,修的是一往無前的劍,斬的是禍亂天下的邪。如若師父批命不錯,此間将迎來的是天下大亂,那麼于他而言,所要做的也不過是一劍斬之。
就如此刻,獸潮再起。
清醒過來的不隻有人修。漸漸的,獸吼聲漸息,沒了怪物在背後的驅動,龐大的獸群混亂了一刹。但很快,對于修士血肉的渴望就壓過了它們幾乎不存在的理智。有些高階妖獸悄然離開,但更多的是重新露出獠牙的對手。
此刻已經不需要指揮了,漫長的拉鋸讓先輩的榮耀在玄陽殿弟子的血脈中重生。那是戍衛荒原的盾牌,是與天争命的勇士,是辟開棘路的先驅,唯獨不該是寄生權勢的蛀蟲。
尚能沖鋒的戰士拿起武器,精疲力盡的法修咽下丹藥,衆人的身體傷痕累累,意志卻是衆志成城。
遙遠的地下暗室中,已被鮮血徹底重寫的陣法下又有光芒亮起,隻是不再是淺淡的光暈。真正的金光閃耀,照亮了陸霁塵緩緩灰敗下去的臉色。
唐诩下意識地閉眼,一陣天旋地轉,雙眸再睜,雙腳已經踩上了荒莽獸原染血的土地。
身邊同樣被送來的還有樊嘉凝樊嘉懿二人,獨獨缺了陸霁塵。
三人相視一眼,不用再有過多的交流,同時提起兵刃殺入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