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

【怎麼啦容容！】

聽着耳畔小系統活潑的聲音，容景司的指尖若有所思地按揉着毛茸茸的球體。在小道即将開始抗議之前，他啟唇發問道：“小道，你能将元嬰僞造出出竅的狀态，現在的我已是出竅……”

【容容你想體驗分神嗎？可是拿靈力塑造分身已經是分神的一部分了。】

“我是想說，如果我用靈力捏出來一個‘陳忘’并将神魂附身其上，你能同時讓‘容景司’的軀體也受我控制嗎？”

【原則上是不可以的，我隻能模拟出高一個境界的部分能力。】

“那在原則之外呢？”容景司漫步在幽狹的竹林中，纖細修長的指骨在耳際輕點，“我以為我會是規則外的例外。”

【我可以暫時接管你的身體！】

滿意的聽見小道毫無底線地向他妥協，容景司放下手，一改閑散的做派，加快腳步向林外走去。

【不過不能太久，不然很容易被發現的。】

“不會很久的。”

他确實沒有讓小道接管太久。事實上以小系統簡單的處理器根本就想不到，容景司專門捏出一具身體為的居然是自爆。

手腕微動，長劍裝作不經意地将陸霁塵推至戰圈之外，下一刻，這具剛成型不久的身體就在群獸中央走向了絢爛的消亡。

純靈力構成體的自爆啟動的要比血肉之軀快的多，但這不代表他不會痛。正相反，仿若撕裂神魂的劇痛讓容景司忍不住悶哼出聲。心神恍惚中，他不忘執劍，在爆炸的白光遮掩下解決掉被波及的小的漏網之魚。

在這股靈力徹底耗盡之際，即将離開的神魂似是聽見了陸霁塵凄厲的叫喊。

“陸霁塵你最好記住，為了保你的命我都付出了什麼。”

最開始對陸霁塵的計劃一無所知時，容景司是真的信了他說的收權之語，後來即使察覺出他的目的不止于此，他也沒有過多的懷疑。畢竟對一個被架空的宗主而言，有什麼能比手握實權更有吸引力呢？

這一切的轉折點發生在在樊嘉懿帶他進了藏書室後。

那挂了滿牆的畫像，就算容景司對玄陽殿的曆史不算了解，他也能認出最前方挂着的的是其開宗立派之人。以此類推，後面的畫上理所當然應是一代代的宗主。

他就是從那時發覺陸霁塵已心存死志。除了這樣，沒有其他理由能夠解釋為什麼一個還活着的宗主會在類似于凡界祠堂的藏書室中挂上一張空白的畫像。

他早就為自己選好了棺木。就在第一任宗主的正對面。

但是容景司暫時不想讓他死。不管是為了那些他還沒有得到答案的疑問還是為了師父預言中的天下大亂 ，陸霁塵都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

可他确實又不是特别清楚陸霁塵打算怎麼送死，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作為隐仙宮的代表，修真界的名人，他又不能随心所欲變動位置，這才想着從系統那邊下手。

結果别說是小道了，連他也沒想到陸霁塵打的居然是自爆的主意。

容景司在戰場上看見了唐诩，便知曉陸霁塵一定是開始有了行動。當他的神識掃到墜落的人影時他幾乎要氣笑了，該說不說他還挺有擔當，知道解決自己惹出來的麻煩。

不過也感謝他送來了破局的方法，沒有任何猶豫，他喚醒了休眠中的系統，攜着陳忘的身份一頭紮入獸潮的核心。

于是戰場上許許多多的修士都看見了，在荒莽獸原的某一個角落，炸開了璀璨的華光，恐怖的靈力波動昭示着無數亡魂的誕生。迷茫、恐懼、興奮，不同的情緒顯露在不同人的臉上，唯有唐诩，感到的是痛徹心扉的絕望。

他看見了，那個喜歡穿一身白裳調侃着叫他師兄的人奔赴戰場，那雙會放在他額間的素手拿着長劍，不管怎樣都會一直誇他“幹得不錯”的存在與爆炸一同消逝。

人群熙攘，妖獸四奔。喧嚣的天地在此一刻歸于一炬，唐诩的世界不存一物。

他在這一瞬明了了他的仙途，無關屈辱過往，并非苟且偷生，他自始至終所追尋地不過是那道雨夜降臨的身影，把他從鮮血仇恨中拽入出，讓他能看看這煙火世間。

可現在一切都不存在了。他的感知與愛恨被剝離了身體，隻餘下一具麻木的軀殼。鋪天蓋地的絕望中，漆黑的雙瞳轉向猩紅。

“噼啪。”一聲輕響，好像是禁锢周身的枷鎖碎裂，唐诩原本穩定在金丹中期的氣息一路上升，輕而易舉的穿過那些許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越過的屏障，最終落在了元嬰大圓滿。

體内的血液在燃燒，但唐诩無暇顧忌，金丹劫時被強行壓下的心魔再度出頭，不同的是，他已找不到擺脫的辦法。

畢竟……那個說會一直在他身邊的人已經離開了啊。

那就讓他也跟着前輩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