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悟德這個話說的就很生硬了,幾乎可以說是指着廖鶴的鼻子說我想造反的程度。
而且也有幾分硬掰的成分。
首先,你謝家祖上曾是諸侯不假,但經過本朝之前那位武王的大清洗,現在諸侯到底有什麼權力,一直算得上政治上的糊塗賬。
畢竟真的有造反能力的,都被那個實現大一統的帝王砍了,剩下來的小諸侯,要麼就是實在安分守己,家被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一絲一毫反心的,要麼就是像謝家這樣慘到又沒錢又沒人的。
自那以後,這些諸侯自動開始斷尾求生,雖然沒有明文旨意,但實際上,群後諸侯的權力已經和世家大族查不了多少了,也沒有人再敢拿封邑這個事情說事。
但壞菜就壞菜在沒有明文旨意,所以謝家要是硬能賴倒是也行。
但其次,你謝家一開始被封的也不是幽州啊——你們不是被貶谪到這裡的嗎?
廖鶴差點被謝悟德理直氣壯的态度氣了個倒仰,他趕緊喝了兩口茶水順順氣,然後打疊起精神和這幾個臭小子吵架。
“賢侄,話也不是這麼說。”廖鶴抽動了兩下嘴角,皮笑肉不笑。“據我所知,謝家似乎在代郡仍有佃戶?賢侄本可以以此招攬人手,畢竟無論什麼時候,百姓們肯定還是奔着安穩生活區的麼。但賢侄如此無私,倒确實是讓伯父刮目相看。”
這是在提醒謝悟德呢。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以後局勢如何變化,現在他們可還都是周王朝的臣民!
你謝悟德既然給了府衙,就證明你還承認周王朝的府衙,所以我作為這個郡守,感謝你拿出來這些東西而不是給你們自家的佃戶私兵!
“伯父此言差矣。”謝悟德臉上那氣死人的笑更加深了幾分。“且不說小子第一時間依然是先拿給了自家農戶,之後,也是得見蘭意兄,與廖兄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且... ...若非廖兄,小子也或許不會如此與伯父推心置腹呢。”
... ...威脅!赤裸裸得威脅!
謝悟德到底穿過來時間不算長,就算他本人再怎麼聰慧,說話也沒辦法達到本地人那種百轉千回的程度。
所以他這話落在廖鶴耳朵裡,就直白到有點刺耳了。
他幾乎就是在直說了——我就是要造反,能跟你們聊是因為看得上你們!
廖鶴畢竟是一州郡守,被一個小輩這樣搶白,多少也有點不痛快,語氣也不自覺冷了下去。
“哦?那依照賢侄這說法,我還要感謝蘭意不成?”
他生硬地把目光從兒子身上劃過去,定定落在謝悟德身上。
“就是不知賢侄,到底是如何與我兒志趣相投的?不如與我也再說說?”
廖鶴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面上,刻意提高了點聲音。
“伯父可是聽說,賢侄你仙人入夢?可是有了好一番神通?”
“... ...說過的話,與伯父再說一次就無趣了。”
謝悟德廢了好大勁,才險而又險地把“好話不說第二遍”換成了說出口的略文雅版本,然後緩緩掏出了他這次真正想拿出來的東西。
一個卷軸,看起來似乎是羊皮的,廖鶴估摸着那個厚度,感覺像是地圖。
看厚度似乎與幽州地圖差不多,莫非當真是幽州地圖?
廖鶴擡手潤下口茶。
雖然這個時代,地圖的确罕見且地位崇高,但對于他來說,至少幽州的地圖,他還是并不稀罕的。
看來眼前這個小子也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厲... ...
“你這是從哪裡弄到的!!”
“砰”地一聲,廖鶴手裡的茶杯掉在了桌面上,他卻完全沒有顧得上已經流淌到了衣服上的茶水,隻死死地盯着謝悟德打開了一半的地圖。
那地圖做的簡明扼要,廖鶴一打眼就能看出是薊城的,但之所以厚,是因為... ...
那是一份,薊城礦脈圖。
别說廖鶴,廖蘭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謝悟德拿出來勸降他爹的手段居然是礦脈圖。
不對、他應該說,他怎麼也沒想到,他這好兄弟居然會有礦脈圖!!!
“伯父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打探幾條,或者與你們已經探明的作為對照。”謝悟德笑得如沐春風,姿态優雅地把那礦脈圖又卷好放了回去。“待伯父探明,自然能知道我這圖是真是假。”
廖鶴沒說話,依舊死死盯着卷軸,握緊的拳頭止不住的輕顫。
謝悟德見狀歎了口氣,拍了拍自家大哥。
謝悟成了然,點了點頭,再次掏出一本卷軸,緩緩展開。
廖鶴注意轉移,近乎緊張地看過去——他現在感覺自己都有點上不來氣,根本無法想象這對兄弟倆還能掏出些什麼驚人之作!
還好還好,這次不是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