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什麼時候才能長高啊?”三歲的小姜多善問道。
“快了,快了。”
“快了是有多快呀,”
“那我給阿善做個标記,等明年我們再來看看阿善有沒有長高。”
姜烨蹲下身子,讓姜多善站在石獅前面,貼緊石獅,他用手壓着姜多善的頭發,刀子在她頭頂上刺啦刺啦的響。
小姜多善擔憂的問道:“二哥,這可是符太尉送來的漢白玉石獅,你在上面刻東西不好吧?”
姜烨輕輕吹開姜多善頭頂的石灰粉,道:“石獅又不是擺在家裡藏着,放在外面本就容易損傷,你不說我不說,符太尉又怎麼知道是我做的呢?”
“對哦,二哥你真的好聰明啊!”姜多善向來崇拜姜烨,她覺得姜烨就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阿善你看好了,現在你的身高是道石獅腳上邊,等明年我們再看看到哪了了好不好?”
“好耶,好耶。”
明年姜多善四歲,那是她第一次進宮,太後第一次見姜多善就特别喜歡她,立即讓皇帝下旨封姜多善為郡主,并且要姜多善離開姜府在皇宮長居。
姜家當然不同意了,無論是姜琥,姜勇,還是姜烨,每一個人都很堅決的要把姜多善從皇宮帶回來。
“且不說别的,就你們幾個大男人能照顧好多善嗎,現在多善還小,且放在哀家身邊教養幾年,待她成年時哀家自會給她找一個好夫君。就連皇後生的公主都沒有能留在哀家身邊親自教養,哀家喜歡多善又可憐她出生後母親就死了,你是覺得哀家不配教養多善嗎,姜琥,你可别不知好歹。”
太後緊握着姜多善的手不放她離開,護甲套上的寶石硌的姜多善的手疼,姜多善她看見父兄三人跪在雪地裡。
京城的十二月是那麼冷,雪是那麼大,父兄整整跪在雪地裡一天一夜。
“太後娘娘,請您給我一天的時間,我會說服父兄讓我留在宮裡陪伴您的。”四歲的姜多善道。
太後已年過半百,她信佛,每天都會在花上一個時辰的時間跪在佛前念經。
她閉着眼睛撚着手裡的佛珠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比皇宮裡的其他孩子都要好,哀家很喜歡你,去吧。”
那天她跟着父兄回姜家,姜琥和姜勇是練武的,身體比一般人都好,所以在雪地裡跪一天也不會讓他們的身體受到太大的損害。
而姜烨就不一樣了,在雪地裡跪的時候他已經發高燒了,姜烨一直強忍着不讓他人發現。
支撐着姜烨不倒下的一直是那個念頭,隻要等小妹回家,一切都好了。
看見小妹回到他們身邊,姜烨心滿意足的倒下了,回姜家的路上姜烨一直發着高燒,姜烨的身體很燙,姜多善的手放在他的額頭上,那溫度比她手裡的暖爐還高。
姜琥坐在木椅上滿臉疲憊,眉間緊鎖着,他早已不是當初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盡管他不喜歡朝廷的争鬥,不喜歡那些陰謀算計,但是到如今他不可避免這些,甚至把他的小女兒也牽扯進去。
姜勇着急道:“小妹,太後是放你回來了嗎?”
姜多善搖了搖頭道:“大哥,太後并沒有要放我回來,我等會就要回宮了。”
姜勇一拳将桌子砸了個窟窿,憤怒道:“我們姜家為祁國打了多少勝仗,他們就是這樣對我們的嗎?堂堂皇家還要搶人,到底什麼才是王法!”
姜琥開口道:“多善,你要是不願意進皇宮,父親就算卸甲歸田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姜多善眼睛濕濕的,她笑道:“我願意的,父親。”
看着躺着床上發燒的二哥,姜多善握着他滾燙的手,道:“父親,大哥,我知道太後強行将我留在皇宮是因為什麼。姜家在祁國的名聲和在軍營裡的呼聲并不是完全是一件好事,朝廷大臣在嫉妒姜家,而皇帝叔叔怕壓不住姜家,便想把我留在皇宮以來挾制你們,我都懂得的,我願意留在皇宮。”
姜勇握緊的拳頭咯吱響,“小妹,你放心,大哥就算是死也不讓你進皇宮。”
“大哥你不用擔心我,太後和皇帝叔叔那麼喜歡我,我又不是什麼軟柿子,沒有人能欺負得了我的。”
“可是……”姜勇欲言又止的話被姜多善堵住了。
“如果我不去皇宮,大臣的嫉妒,皇帝叔叔的猜忌會讓姜家在不久後衰亡,我不得不去。”
皇家的馬車就停在姜家門口,來接姜多善的是祁帝身邊的總管太監陳永,他滿臉堆笑道:“郡主,該回皇宮了,太後娘娘和陛下在等你了。”
“等下。”
在衆目睽睽之下,姜多善背對着石獅,從頭發取出一根發簪,在頭頂上摩擦了幾下。
除了躺在床上發燒的那個人,沒有人知道姜多善這是在做什麼。
姜多善擦掉石獅上的雪,小手凍得通紅,舊的一道劃痕是在石獅腳下,新的一道劃痕在石獅小腿上。
“二哥,我又長高了,今年我先自己刻一道,來年你幫我刻好不好。”
後來,姜多善再也沒有回過姜家。
姜多善在石獅的背上上刻下第三道劃痕,忽然,她的心底湧上來的悲傷轉化為淚水,她靠在石獅上掩面而泣。
她再也無法回到姜家了。
“少爺,那邊好像有個人在趴在石獅上哭呢”
柳從文看見那水青色的背影,總感覺有幾分熟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