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時,祁帝身邊的内侍官秦福叫住陸照。
“陸提督,陛下在朝陽殿等你。”
“嗯。”
珍珠簾的縫隙裡鑽出幾縷香煙,穿着五爪龍袍的中年男子坐在紫檀木桌上點香。
“照兒,過來。”
祁帝慈愛的笑着招手,不像在朝廷上威嚴的樣子,他示意陸照坐下,像是與陸照是十分親近之人一樣聊起來家常。
“前幾日梅太師進宮與朕聊了一些話,他說他的兒子還有他外孫都在國子監上學,再過三年就要結課了,他說他那個兒子性格調皮學業很差,不知道以後朝廷上能安排什麼官職給他。”
朝中的那些人都是一個樣,如果說有什麼個人對他稍稍有些不同,那就是梅太師,别人都是因為他是個異族權宦而厭惡他,無論陸照做的好事還是壞事他們總是會用最惡毒的話詛咒他,梅太師雖然也不喜歡他,但不像其他人一樣沒有理由的就在朝廷上反對他,梅太師會用很多大道理譴責他。
陸照道:“按照慣例,像梅太師那樣的官職,他的兒子在國子監中結課後會先安排去六部。”
祁帝将香灰放在綠漆镂空香爐中,用香押将爐底的香灰壓平,再放入篆模,在旁邊的盒子中取了一些香粉填入篆模中,把篆模從香爐中取出來,點燃一株香線,冉冉而起的香煙飄散四處。
陸照與祁帝同坐一起,祁帝點香之後,陸照也學着他的樣子開始點香。
祁帝笑道:“朕也是這樣說的,但是梅太師說他兒子那樣的人安排去六部簡直是殘害其他官員,不過他對于他的外孫評價倒是不錯,國子監祭酒來與朕彙報時也稱贊梅太師的外孫很厲害,年紀是同期中最小的卻是國子監中的翹楚,沒想到啊,梅家的嫡系子孫卻沒有一個外姓子弟有出息,國子監祭酒說那個少年叫什麼來着,好像跟你一個姓,單名一個月字,朕挺期待見到那個叫陸月的小少年。”
陸照點香的手一顫,香灰落在桌上,捏着的香勺斷了,旁邊的宮女立馬上擦去桌上的香灰,換上一把新的香勺子。
祁帝沒有發現陸照這個失誤,他的香線突然的斷了半截,宮女驚恐的下跪,祁帝揮揮手:“無礙,重新換上一根就是。”
等換上了新的香線,祁帝将其點燃,看陸照慢慢的還是沒有做好,祁帝随意般問道:“照兒,北疆的事情不是讓你待上五年才回來嗎,怎麼提前了?”
陸照神色從容道:“北疆無趣,能提前做完的事我就先回來了。”
祁帝若有所思道:“照兒,你是不是在怨朕?”
陸照停下手上的動作,“我從來沒有怨過陛下,是我自己做的不好才讓陛下如此為難,北疆是我自願去的,将軍之位我并不在乎,隻願陛下能在祁國長安就已滿足。”
隔着淡淡的白色煙霧,陸照做香時認真的樣子讓祁帝想起了一位故人,一位很久沒有見到的早就死去的故人。
陸照的眼睛與她是如此的相似,以至于每次他見到陸照時總能想起她。
阿星朵,謝謝你留下他,你的兒子真的很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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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幾日就到新年了,梅青瑞怕姜多善忘記和他的擺攤之約,甚至寫信寄到姜多善留給他們的住宅地址上。
說到那個姜多善的住宅,本來梅青林是想讓姜多善住到梅家去,姜多善拒絕了說是自己在京城有一套宅子,梅青林怕姜多善是有自尊心不願意住在外祖父家,還偷偷差人去了姜多善說所的府邸上看了。
梅府的人去了一趟姜多善的住宅後回複梅青林說确實有一間宅子,而且宅子也不小,梅青林也去了京城的官府上問了,确認那座住宅的地契就是陸月的名字,這才安下心。
那個宅子的地基還是很大的,在京城這個寸金寸土供不應求的地方,姜多善買那個住宅很順利,而且才花了三千兩銀子。
想想,她去個青樓點個小倌就要花掉一千兩了,這三千兩已經是便宜的了。
其實沒有什麼特别的原因,就是那個宅子與司禮監特别的相近,京城的人覺得那邊不吉利而且每天晚上還會聽到司禮監傳來一些鬼狐狼嚎的聲音,大家都不願住那邊,外來的人呢聽說這是陸照所在的司禮監馬上就跑。
所以這個住宅就空虛了很久。
姜多善買那個宅子一方面是為了應付梅青林,另一方面呢同學之間都會互相留地址,有時候還會突然興起就上門拜訪。
那姜多善總不能跟别人說她就住在司禮監吧,所以就買了個靠近司禮監的住宅,那樣子要是突然有人來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姜多善在雪樓旁的竹林安了一個搖椅,她躺在搖椅上吃烤串,兩個烏鴉衛在給她烤串,一個烏鴉衛在給她送烤串,另外一個烏鴉衛在給她念信。
烏鴉衛念信:“小外甥,切莫忘記我們兩人之間的約定。”
姜多善無語道:“小舅舅怎麼那麼的煩啊,都答應他了,怎麼還一直寫信,一天三封,來來回回就兩句話,真是煩死了。”
“誰是你的小舅舅?”
吃了一半的烤串被拿走,身邊為她服務的烏鴉衛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姜多善舔了舔嘴唇從搖椅上翻身站起來。
“督督你回來啦,要不要吃烤串,可好吃呢。”
姜多善從烤架上拿起一串烤蘑菇,卻見陸照正在吃着她吃了一半的烤雞翅串。
“還可以。”
姜多善默默把烤蘑菇默默的放回去,心裡在哭泣,這可是最後一串烤雞翅,一串上面有兩隻,她吃完還剩下一隻,現在連最後一隻也沒有了。
陸照吃完,姜多善立馬拿出手帕遞上去,這般的狗腿子除了姜多善還有誰呢。
陸照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坐在姜多善的躺椅上,“繼續烤。”
烏鴉衛聽完迅速把串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