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這才将心中忍了一路的話說了出來。
“我今日在那寺廟後找着她時,她正獨自一人在那兒放着紙鸢,”她說的小聲,“我遠遠瞧着并沒走近,她并不管那紙鸢隻将細繩拴在樹幹上,時不時擡頭望着天空,沒一會兒,便将那樹幹上的細繩扯斷,任由紙鸢随着風飛走。”
她邊說邊倒了茶遞給歸染。
随即又想了想,将心中疑惑說出:“尋常放紙鸢也都會放飛,可今日連翹卻為何不将紙鸢拿在手裡呢?”
冬青想不明白。
歸染靠在憑幾上,拿着茶杯喝了一口,這才道:“你去讓小六這幾日再準備些紙鸢來,便說我想繼續在月牙台上放。”
冬青立即起身出了門,從小六那兒找來幾隻紙鸢。
翌日。
從留墨堂中出來,想着時辰還早,又是一個晴朗有風的日子,歸染便吩咐了冬青召集了月牙台的下人。
此時丫鬟們都站在院中,一人拿着一隻紙鸢。
她站于高台,看着台下衆人開口吩咐:“正值清明時節,本是祭祀祈福之日,今日你們便将心中所願寫于紙鸢之上,放飛于空中,也不枉寄托之情。”
衆人見狀,都興奮起來,紛紛誇贊着王妃。
沒一會兒。
衆人便井然有序地在紙鸢上寫上自己所想,放飛于藍天白雲之下。
因月牙台地勢不大,數十隻紙鸢一齊飄在空中,小厮婢女們紛紛躲避着手中細繩的纏繞。
雖然他們都盡力不碰幢到彼此,但難免風一刮,手中細繩便不受控制的亂晃,相互纏繞起來。
冬青見狀,早早将手中紙鸢放飛,悄無聲息跑至高台處,靜靜觀察着下方的人。
紙鸢形狀各異,但她心中有數。
此時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空中那帶着綠邊很是顯眼的紅蜻蜓紙鸢。
等了大約半炷香,那飄在半空中的紅蜻蜓細繩一斷,趁着及時的東風一刮迅速飛出了王府。
冬青立即跑了下去,追着那紙鸢飛的方向出了王府。
王府處于京城中心,出了府門,走過兩條小巷,穿過熱鬧的集市,冬青這才在一處僻靜的道路上停下。
她躲在角落,看着不遠處那紅蜻蜓紙鸢緩緩墜下,“砰”地一聲砸在寂靜無人的巷道中。
片刻。
一名男子從拐角中走出。
他迅速跑過去撿起地上的紅蜻蜓後轉身進了另一條巷子。
冬青連忙跟上。
她跟着那名男子在這巷子中左拐右跑地,又出了京城熱鬧繁華之地,在一處僻靜茅草屋前停下。
她躲在不遠處一堆草垛後,暗暗觀察着,心中疑惑更甚。
那人青天白日地用黑布蒙着面,在京城街中晃蕩了好一陣才回到這屋前。
此時他已進了屋,這一路卻始終将那紅蜻蜓緊緊抱在懷中。
冬青亦步亦趨地挪動着腳步往前一些,又找着屋後的窗戶,輕輕扒開那破洞的窗戶紙,悄悄地湊近仔細往裡看去。
隻見那名男子摘下面罩,從懷中掏出紅蜻蜓來,在背面摸索一番後,拿出小刀劃破,從中取出一張字條來。
冬青不禁張大了嘴,努力眯着一隻眼往裡看,可距離太遠,字條上的字迹太小,不知那字條上到底寫的是何字。
片刻,那人迅速點燃一旁的燭火,将字條燃燒殆盡。
他這才坐了下來,輕輕喘息着,緊皺着眉,神情似有些懊悔。
冬青待了沒多時,這才悄無聲息離開回了王府。
**
月牙台内。
衆人将紙鸢放飛後便散了,此時月牙台中内院異常清冷,院中并沒有任何一名婢女侍衛。
歸染正斜斜站着,側靠在那秋千架上......
秋千架不大,還是嶄新的,是她嫁進王府時謝淵特意安排下人搭建的。
她身子随着那秋千的擺動上下晃動着,此時天邊夕陽已落下山,暗沉的天空籠罩着烏雲。
謝淵此時同樣坐在她身旁。
他今日一身黑袍,在烏雲密布的天氣下顯得格外暗沉陰冷。
歸染雖被蒙着眼,感受着耳邊那喘息聲異常,低低地一聲聲叫着她的名:“染染......”
她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卻始終掙脫不開,随即便由着他,跟随着他,在秋千架上左右晃動着......
冬青剛進入府中,正急速想着月牙台跑去,半路經過竹林時,腳步一頓,眼前一道人影出現。
她急急刹住往前的步伐,身子一歪,朝着一旁的竹木倒去,那人手臂一伸,又是将她一拉扯。
她這才穩住了要倒下去的趨勢,看清來人,不客氣地道:“又是你!”
“你該不會是在跟蹤我吧!”她被自己想法給吓到,又震驚開口:“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呀!”
她語氣很是真誠,又隐隐透着一絲恐懼,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郁祿此時雙手環抱在胸前,嘴角向下一撇,又見她這副神情,不禁伸出手掌遮住她的雙眼,冷冷開口道:“你猜?”
他故意出聲吓她。
冬青視線被遮擋,但感受到雙眼上的手掌溫度,這才将緊繃的心弦放松下來,輕聲叫他一聲:“郁...郁祿?”
對面的人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隻靜靜将手遮在她眼前。
冬青這才反應過來,心裡想起那要緊事來,擡手一把将他的手拿開,道:“我得先回月牙台去。”
她說着便要往前走去。
郁祿卻挪了挪腳步,阻攔在她身前。
“你這是幹嘛?”冬青擡眸對上他的視線,皺眉問道。
他擋在她面前,冷冷道:“等會兒再回也不遲。”
冬青不解,為何非要攔着自己,又為何等會兒再回,又見面前之人神色似乎有些慌張。
她向來口無遮攔,将心中所想說出口:“作甚?你在月牙台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