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雵定定地看着被自己半抱着圈在懷裡的姜同雲。
剛剛聽故事的時候她就不知不覺地往謝懷雵那邊湊。現在更是已經完全貼在謝懷雵地身邊。她的臉距離自己的胸膛實在太近,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她溫熱的呼吸。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
謝懷雵對這點一直都沒有懷疑。
現在聽她點破陛下的心思,謝懷雵露出了贊許的笑容:“你說得很對,之前确實是這樣。但你放心,最晚到明年,他一定會願意讓我們走的。”
姜同雲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謝懷雵擡手将一縷貼在她臉上的頭發别回她的耳後:“真的。我到底隻是他的侄子,即使有軍功在身,對他的威脅也非常有限。更何況我這些年來一直……身體不好,他也該對我放心了。”
“比起我,陛下現在更擔心的,應該是太子,或者說是太子身後的梁國公府。”
姜同雲的腦瓜子開始飛速運轉:“忌憚梁國公府?不對,陛下如今春秋鼎盛、說一不二,無論如何也不該忌憚臣子。”
謝懷雵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姜同雲,等待她思考出一個結果來。
姜同雲又垂眸思索片刻,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莫非陛下覺得,太子将來會過分倚重梁國公府,以至于被臣子擺布?”
謝懷雵笑了:“夫人真聰明。”
“陛下和太子都沒有真正地領過兵打過仗,處理軍務時隻能依靠過往經驗以及朝臣們的出謀劃策。目前尚在金陵的諸位重臣中,若論對軍務的熟知程度,恐怕無人能出梁國公其右。”
“陛下主意正,且現今威勢赫赫,自然有信心用好梁國公。可太子性情柔善,對待朝上臣工一向禮遇有加,對梁國公這個親舅舅更是信賴非常。陛下自己當年是吃過受臣子掣肘的苦的,所以他擔心将來太子登基後被臣下欺瞞,也是情有可原。”
“陛下這些年寵愛孫賢妃和趙王,多少也有捧趙王跟太子相争,磨砺太子性情的意圖。可他越是這樣做,太子就越倚重梁國公以求鞏固自己的地位。如此下去……”
“簡直就是惡性循環。”姜同雲點評道。
“夫人用詞精準。”謝懷雵歎了口氣,“隻是當局者迷。陛下的這點心思,我們能看清,但皇後娘娘、太子,還有梁國公,他們這些身在局中的人一直都看不明白。”
更慘的是,梁國公本人也根本就沒有這麼大的野心。他還真就抱着為君分憂的赤誠之心在幹活。所以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陛下居然會猜忌這種沒影的事情。
姜同雲也跟着歎了口氣:“那太子也真是挺慘的。”
怪不得有人說當太子比當皇帝都難。這天家父子之間相處的分寸感,真是太難把握了。
“陛下這些年非要把我留在金陵,除了要拿着我彰顯他的仁德恩寵以外,其實也是想借我制衡梁國公一二。”
“我至少親身經曆過邊境諸事,也帶兵打過幾場勝仗。推我出來分擔軍務可以說是名正言順,正好可以分走梁國公手裡的職權。”謝懷雵撚起姜同雲一縷長發,繞在指尖,“不過過了今年,陛下就有更合适的人選了。”
姜同雲想了一圈,才在角落裡找出一個看起來非常離譜的答案:“……趙王啊?”
“對。”
她臉上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他合适在哪?”
謝懷雵忍俊不禁:“他……在習武方面還是挺有些天賦的,騎射功夫練得不錯。”
“那也沒法跟你比啊。”姜同雲撇了撇嘴,“别說領兵上前線了,他連邊境都沒去過吧!”
“夫人這樣誇我,為夫都要驕傲自滿了。”
姜同雲戳了兩下謝懷雵的胸口:“說正經事的時候不許——”
“不許什麼?”謝懷雵抓住她的手指,低聲問道。
“反正不許這樣!”姜同雲一把抽回手來,“你還說不說趙王了?不說我就睡了。”
“說說說。”謝懷雵連忙攬住她,以防她又卷被潛跑。
“趙王怎麼說也是陛下的親兒子。孫賢妃是廣甯侯之女,雖然她家傳到這一代已經降為伯爵,她的兄弟們也都不是什麼很有能力的人,但到底都還擔着軍職,現任廣甯伯還帶過兵剿過匪。”
“餘下的幾位皇子中,吳王母族式微,六、七兩位皇子年紀尚幼,趙王還真就是最合适的那個人選。”
“陛下今年已經在張羅着給趙王選王妃了。等他成了親,陛下自然就更有理由分派差事給他。”謝懷雵頓了頓,“我猜測,陛下會先讓他去自己手底下的親衛隊伍裡曆練。要麼是南衙十六衛,要麼是北衙禁軍。”
“這樣将來太子想要收回權力也不是難事。”
這麼聽來,趙王這種一次性的磨刀石也挺慘的。
皇帝的兒子是真的都不好當啊。
想到這兒,姜同雲摸着下巴:“你說,趙王知道陛下是在拿他磨砺太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