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剛剛的公羊斌還因為宋離的跛腳對他多有嫌棄,現在看他熟門熟路地挑選平價的宣紙,對剛剛自己的嫌棄就感到有些抱歉了。公羊斌把頭微微湊過去,與陳誠低語道:“我看這個人是個有文有武的,就是身體有些缺陷,加上家中貧窮,所以還是個白丁。是個可以結交的人啊。”
“我與公羊兄一樣,真是輕看了他。”
正當宋離摳着錢給掌櫃的時候,陳誠與公羊斌撩開内堂的簾子走了出來,公羊斌對着結賬的掌櫃說道:“這位小公子的帳,算在我的帳上。”
對着宋離,公羊斌露出了一個得體的笑容,帶着些許的傲慢,但态度還行。可宋離呢,還是在講着那一兩厘的價格,然後從布包裡面拿出了錢,放在了櫃台上面。
這兩個少爺給的錢宋離可不打算要,尤其是這份情,說不準可不是兩錢銀子就可以還清的。宋離就是個打算在小漁村過一輩子的人,可不想要和鎮子上面的少爺公子扯上關系。她拿上紙張,對着兩人抱拳道:“多謝兩位公子的好意,但是無功不受祿。”
“好一個無功不受祿。”公羊斌笑贊,“但請宋兄留步,聽我一言,絕耽誤不了宋兄多少時間。我也知道單從這小恩小惠上面無法招攬宋兄,我是鎮上公羊家的五公子公羊斌,我看宋兄武功好,又是一個惜字讀書的人,我想要結交宋兄。去福來樓做生意雖然能解決眼下的溫飽,但是既浪費時間又會讓宋兄少了建功立業的機會,長久以往,定不是一個好的決定。我看宋兄武功上佳,想請宋兄當我的護衛,月例銀子随宋兄開價。”
聽到最後的時候,宋離總算是聽明白了這兩個人三番兩次和自己說話的意圖了。但是他們誇的,沒有一樣是自己會的啊。宋離抱拳,學着男人的樣子,婉言拒絕道:“公子您說錯了,我是為家兄來買紙張的,宋某人大字不識一個,隻會寫自己的名字與家兄的名字,實在不是公羊公子口中那種讀書的人。再說武功,宋某剛剛也是湊巧了,實際上就是一個繡花枕頭,一掏就空......”
宋離走了,就剩下哥倆個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陳兄,你相信那人說的話嗎?”
“我不信,公羊兄呢。”
“我也不信。”
“那......”
“追!”
陳誠與公羊斌這招攬的目的也實在是堅決,宋離跟着宋家兄弟坐在闆車上面,他們兩個人不知道從哪裡一人弄了一匹馬過來,就一人一側跟在宋離的旁邊,還不時地和宋離說話。
“宋兄弟不要過分自謙了,便随我公羊兄的意思吧,我們兩人當真是真心實意想要招攬宋兄弟的。”陳誠說道,要不是君子不奪人所好,其實他也想要和眼前的小兄弟結交一番,現在公羊兄快自己一步,以後要是能一塊就好了,所以他現在也很賣力。“宋兄弟要武藝有武藝,也能知道讀書的珍貴,不重錢财,正是我與公羊兄迫切想要結交的......”
公羊斌也在一旁說了許多,聽得宋離雙頰發熱,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臊得慌。
第一回打群架,赢了竟然被誇了。去書局裡面買紙,被誤會成是個能讀書識字的了。怕他們是壞人,自己付錢不願意承情,又被誇成了不為五鬥米折腰,無功不受祿的君子。
宋大力現在的心境可是和宋離不一樣,他就是緊張,還有克制不住的惶恐。農戶和氏族家裡面的公子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基本上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接觸,可現在這兩個小公子追着自己的妹子,口口聲聲要招攬妹子,讓宋大力更加惶恐緊張。他的手心汗涔涔的,饒是這段路走了那麼多遍了,現在竟然是怕起了自己趕車趕不好,要是驚了那兩位大爺的馬怎麼辦。他現在就好像是熱鍋上面的螞蟻,這硬硬的闆車讓自己坐得如針氈一般。
公羊斌與陳誠真是打定主意了,硬生生地把宋離送到了家。宋大力等人都不敢多說什麼,連打招呼都沒有打,就直接走了。就剩下宋離,公羊斌,還有陳誠站在門口處繼續說話。他們招攬的意思還是一點不變,尤其是聽見屋子裡面傳出的朗朗讀書聲,更加堅定眼前人就是在自謙。也知道她沒有說謊,看來真是有個讀書好的哥哥,還在小漁村裡面當教書先生。兩人更加熱情了起來。
屋子裡面的讀書聲沒有停,一個穿着黑色麻衣,帶着半扇面具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喚了一聲“阿離”,然後又将宋離給拉了過來,阻止了公羊斌與陳誠的後半句話出口。
這樣的打扮,屬實是讓公羊斌與陳誠有些不自在,但是很快,兩人就恢複了剛剛的模樣。
“足下便是宋兄弟的兄長吧。”公羊斌抱拳,與宋晨友好地笑了笑。
可宋晨明顯冷漠許多,他默默擋住兩人看宋離的眼神。露出的半張臉也沒有一點表情,很冰冷,拒人于千裡之外,一點也不像個教書先生。陳誠都覺得自己聽着裡面孩童的讀書聲像是想象出來的一樣。而公羊斌反應的很快,他們已經過于叨擾了,人家兄長每個好臉色也是應該的。
故而他抱拳,再次放低姿态,禮賢下士道:“宋兄放心,我們絕不逼迫宋兄,但是跟在宋兄身後一路,也是希望宋兄能夠知道我倆的誠心。不管宋兄願不願意,今後有沒有機會與宋兄在一起,都希望宋兄記住彼此的名字,他日若是再見的時候,不至于連個名字都不知道。宋兄單字一個離,鄙人公羊辰山,字斌,宋兄可叫我公羊斌。”
“在下陳康肅,字誠,宋兄下回有緣相見便喚我陳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