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像是沉在冰冷渾濁的海底,模糊的光影和斷續的聲音偶爾穿透水面。
鹿鳴悠感覺自己被巨大的疲憊和灼熱包裹着,身體時而像浸在冰窟,時而又像架在火上烤。
混亂的夢境裡,是傾盆的暴雨,泥濘的山路,還有……一個異常穩固、帶着體溫的大石頭?
再次有清晰的感知時,是鼻腔裡消毒水那特有的、有些刺鼻的氣味。
鹿鳴悠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白得有些晃眼的天花闆,還有懸在頭頂的透明輸液袋,藥液正一滴一滴緩慢地落下。
她……在醫院?
窗外的天光很亮,外面的雨似乎停了。
“鹿總!您終于醒了?”熟悉的聲音帶着驚喜響起,是李姐。
她正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手裡削着一個蘋果給她自己吃。
“李姐……”鹿鳴悠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喉嚨像被砂紙磨過,勉強發出聲音繼續道:“……這是在哪?你們……沒事吧?”
“在縣醫院呢!我們都好着呢,就是小李有點小感冒,都沒大礙。”李姐放下蘋果和小刀,連忙湊近,“倒是您,昨天真是吓死我們了!”
鹿鳴悠的記憶像斷了線的珠子,最後清晰的畫面停留在醫療點那個漏雨的角落,南樂北滾燙的體溫和不容置疑的懷抱。
之後便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和颠簸感。
鹿鳴悠感覺了一下,雖然身體依舊沉重酸軟,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灼熱交替的煎熬感确實褪去了不少。
李姐看着鹿鳴悠,臉上滿是和如釋重負:“您都昏睡了大半天了,可把我們吓壞了,昨天燒得跟火炭似的。”
“我……怎麼回來的?”她蹙着眉,努力回想,卻隻捕捉到一些模糊的、如同地震般的晃動感,以及耳邊似乎有沉重的呼吸聲。
李姐的表情瞬間變得複雜,混合着後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歎服:“您燒得人事不省,根本走不了路,是南樂北……她背您下來的。”
“背我?”鹿鳴悠的聲音牽扯得喉嚨一陣刺痛,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那段山路有多難走,她那晚是親身體驗過的。泥濘、濕滑、亂石嶙峋,直立行走都極其艱難,更别說背着一個成年人。
李姐用力點頭,語氣帶着強烈的肯定:“可不是嘛!救援隊的小夥子想幫忙換着背,南樂北根本不讓人,就咬着牙自己背。那山路滑得啊……我們跟在後面看得心驚肉跳。她每次差點摔跤的時候,都死死護着您,自己半邊身子都蹭在泥石頭上,硬是沒讓您再磕着碰着一下。”
鹿鳴悠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脹。
“她人呢?”鹿鳴悠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
“南樂北手臂上有傷,怕感染,剛剛護士要她換藥去了估計一會就過來吧。”李姐指了指隔壁的方向。
“噢……”鹿鳴悠的目光落在自己打着點滴的手上,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