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樂北端着一個冒着熱氣的紙杯走了進來,她顯然去洗漱過了,胳膊上蹭破的傷口被仔細清理過,貼着一小塊紗布。
她身上那件髒污的沖鋒衣已經脫掉,換了一件幹淨的背心,更顯得手臂線條利落,隻是露出的手肘和小臂上,幾處新鮮的擦傷和淤青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刺眼,頭發還有些淩亂,眼底滿是疲憊。
她徑直走到鹿鳴悠床邊。
“醒了?”南樂北的聲音響起,透着一股冰涼的寒意。
南樂北将紙杯放在床頭櫃上,裡面是溫開水,與鹿鳴悠沒有多餘的眼神交流,反而是看向李姐,和聲道:“李姐,你先回酒店休息吧,這邊我來守着就好。“
李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點頭應道:“好,那我就先回去了,這邊就辛苦你了。”
南老北笑笑。
等李姐帶上門離開,鹿鳴悠的心微微一沉,下意識地想開口說點什麼,比如“謝謝”,或者“你還好嗎”。
南樂北卻根本沒給她機會。
她微微側過身,目光終于落在鹿鳴悠蒼白的臉上,嘴角勾起一個極其寡淡、甚至帶着點嘲諷的弧度:“鹿總真是有本事,救援把自己救到了病床上。淋場雨,走段路,就能把自己折騰成個拖累人的累贅?”
鹿鳴悠呼吸一窒,臉色變得蒼白。
“樂樂……”她試圖解釋,喉嚨幹澀發緊。
“别這麼叫我。”南樂北冷冷地打斷她,那個親昵的稱呼此刻從她嘴裡說出來,帶着一種近乎殘忍的諷刺,你還當我是七年前那個跟在你身後、什麼也不懂、隻能被你推開的小孩子嗎?”
她往前逼近一步,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病床上的人:“你看清楚點,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你。”
南樂北往前傾了傾身,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緊緊攫住鹿鳴悠,裡面的情緒翻湧着,有憤怒,有後怕,還有一種被壓抑到極緻的尖銳痛楚。
“鹿鳴悠,你知道那段路有多難走嗎?你知道背着一個燒得滾燙、随時可能滑下去的人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我差點因為你摔跤嗎?”她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絲,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随即又被她強行壓下去:“你什麼都不知道……”
南樂北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把所有翻湧的情緒都強行按捺下去,她直起身,又恢複了那種拒人千裡的冷漠姿态。
“醒了就好好躺着,别亂動。醫生說你得觀察一天。”南樂北的語氣恢複了公事公辦。
說完,她看也沒再看鹿鳴悠一眼,轉身就走,那背影挺直卻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緊繃。
走到門口,她握住門把手,動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回頭,隻是用一種近乎咬牙切齒的低沉聲音,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着空氣控訴:
“鹿鳴悠,你下次再敢這樣逞強,試試看。”
“砰”的一聲輕響,病房門被帶上。
留下鹿鳴悠一個人僵在病床上,耳邊還回蕩着南樂北那冰冷刻薄的話語,以及那最後一句壓抑着巨大情緒的警告。那杯溫開水袅袅升起的熱氣,此刻竟讓她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她看着緊閉的房門,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又疼又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