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明明她不久前還在加茂家遭遇了生死危機,難道就沒人想過一個五歲的孩子會因此對去加茂家産生心理陰影嗎,屆時不是适得其反?……算了,她早就知道這類高高在上慣了的人永遠以自我為中心,怎麼會在意這種“小事”。
思考的時間不過半秒,直子很快點頭:“女兒沒有意見。”
她擡起臉,臉上的表情乖巧無害:“——全憑父親大人的安排。”
——————————————
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直子才真正放松下來。一接觸到被爐,她立刻攤成了一灘液體,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閉目取暖。
今天上午沒有課,在這段時間裡她還可以休息。
“直子小姐,您想再吃點什麼嗎?”雀子的聲音很輕柔。在隻有他們兩人的房間裡,雀子也不再緊繃着神經,她跪坐在被爐的側面——直子這段時間的堅持有了成效,至少在隻有她們的時候,雀子不再總是恭謹地獨自守在門邊了。
“算了,反正……”沒有味道的話難以下咽。直子沒有把後面半句說出口,但雀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到自己至今沒有恢複的味覺,直子有些郁悶。
上輩子十幾年沒吃過好東西,好不容易舒服了幾年又因為各種意外吃不下睡不好,結果到了最後她也沒能像小時候夢想過的那樣過上華服美食的生活。這輩子倒是有機會了,為什麼她偏偏失去了味覺呢?
糾結再多也沒用,直子不再思考這些,放空自己,享受着惬意的安靜。
……
好冷。
直子閉着眼,感到有什麼輕而濕潤的東西連綿地落在她身上,四肢在逐漸變得僵硬,感官也開始遲緩,隻能隐約聽見有人語調哀婉地在她頭頂說些什麼:
“和那個人接觸……被嫌棄……命不好……對不起……下輩子……”
嗯?怎麼又是下輩子,她都自殺過一次了還不夠嗎,到底要讓她死幾回才滿意啊魔人先生。
聽到某個關鍵詞,直子忍不住強行撐開疲憊的眼皮,操控有些僵直的手足從地上爬起來,努力去看說話的人。
然而那人已經走遠了,她隻看見一個嬌小的身着和服的背影。
……雖說按作為參照物的樹而言是嬌小沒錯,但她的這個視角,是不是有點奇怪?
直子默默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沾着雪粒的四肢覆蓋着黑色的皮毛。
幾分鐘後,她确定自己又連接上了兩天前路過她的書房外,被她當成了逃課工具貓的那隻黑貓。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原本的身體,眼前一片死寂的空虛,那是在她睡着後會進入的地方。
所以,她是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可為什麼她會被動連接上以前控制過的動物呢,明明她的控制是單向的,除非她主動連接上其他生物的影子,不然不存在被強制連接的情況……這是她上輩子的經驗,難道這輩子她的異能力又開發出了新功能?
直子暫時沒功夫想那麼多了。她能感覺到這隻貓現在的狀況很不好,渾身遍布着幾乎麻木的疼痛,饑腸辘辘,腳踩在地上都是軟的——她太熟悉這種感覺了,被毆打并搶走僅剩的食物,隻能在冰冷的雪地裡等死的絕望和痛苦。身為人類的她最終覺醒了異能力活了下來,這隻貓可不一定有這麼好的運氣。
她分辨不出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隻能強迫自己朝着最近的一處屋子走。這隻貓正在失溫,隻要屋子裡有人在,至少不會是凍死的。
一步,兩步……她走了多久?不清楚,總之當直子終于走到那處低矮的門扉前時,她已經眼前陣陣發黑,最後無力地趴在了地上。
“喵……”很虛弱的,輕輕的一聲。
雖然風雪不大,但蓋住這聲過于微弱的貓叫還是輕而易舉。
不行,就算有人也沒用,不會有人在這種時候出門的。
直子單方面共感了這隻貓的感知,她感覺身體很累,眼皮重得要命,身上的疼痛因寒冷的麻痹甚至好受了一些,讓她有了一點冷靜思考的餘裕。然而死亡正在走近,直子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這個事實。哪怕她現在立刻切斷控制醒過來,讓人去找這隻貓,想在偌大的禅院家迅速找到它也是癡人說夢。除非她暴露自己的異能力,通過影子去定位它的位置。但她為什麼要為一隻貓做到這種程度?如果她暴露了自己的異能力,禅院家是不可能在以後輕易讓她走的,徒增麻煩。她不會為了一隻貓的性命就放棄以後的自由。
她幾乎是冷酷地思索着,此前強撐着意志也要走到最近屋舍的那股堅持在她意識到自己很難救下這隻貓時開始消解。
……隻是一隻貓而已。她見過太多的死亡,甚至自己也經曆過,一隻貓算什麼呢?
但是……
生命在消逝,直子感覺到自己在逐漸脫離對這具身體的掌控。
就在她決定放棄的那一刻,面前的門,忽然打開了。
“啧……麻煩。”她聽到了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但共感正在斷開,她沒有力氣擡頭,隻能閉上眼睛,等待着最後的命運。
……要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