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傳來熟悉的聲音,裴凜将通話外放,裴松沉穩的嗓音立刻在車裡響了起來:“你最近還好嗎?去了杭城不要怕,爸爸讓沈管家替你都安排好了,你去就是文華初中最好的實驗班,到時候讓你小姨帶你先去見見李校長,你也順便熟悉熟悉校園……”
“……别嫌爸爸啰嗦,杭城條件不比首都,你在那兒有什麼困難了必須和爸爸說……”
“還有,我讓沈管家給你備了些補品,到時一一給你郵過去……”
裴凜沉默了一會兒,回道:“爸爸,我也不是什麼隻吃山珍海味的敗家子。”
“你啊……裴家就隻有你這麼個孩子,你爺爺奶奶要是知道我把你轉去了杭城……唉,爸爸隻希望你身體健健康康的,平時呢,開開心心最重要,其他的一切都不是事兒,知道嗎?”
“知道了。”裴凜靠在純黑的皮質座椅上,從小冰箱抽出一瓶水。
裴松還想再唠叨幾句,身邊剛談完生意的助理已經趕了上來:“裴總,凱華集團那邊……”
這邊的裴凜識趣地結束對話:“爸爸,你先忙吧,我先挂了。”
“好,照顧好自己。”裴松沒有多餘的挽留,熄屏後就将手機遞給助理,順手接過他遞來的合同。
管家眼觀鼻,鼻觀心,專心開着自己的車。
穿過高樓,外形低調的豪車駛進一片别墅區。
這裡的獨棟别墅之間間隔大得離奇,青山碧水,亭台樓榭。外面的人難以想象華江壹号居然真能在寸土寸金的首都中心開辟出如此一片世外桃源。
華江壹号的門牌,暗示着住戶的身份和财富——
07号,是裴宅。
“小姐,機票都安排好了,明天下午三點的飛機,司機會提前兩個小時來接您。”管家說完,擡手搖鈴,站在半開放式廚房的一排女傭開始行動。
敞口的簡約白瓷盤裡盛着貼合她口味的餐品,等悉數上完後,女傭們就低頭退出了用餐區。
“沈姨,今天的菜是你做的嗎?”裴凜看着一道色澤鮮亮的糖醋小排,沒來由地問了一句。
“是的。”
管家年過半百,身形面容卻依舊神采奕奕,隻是和裴凜幼時相比,眼角泛起了時間的漣漪。
“不一起吃嗎?”
“……?”
裴凜沒有動自己的餐具,在座位上望着女人,她在裴凜的記憶裡一直都是盤着發的嚴肅形象,規矩又刻闆。
“這可能是我們未來幾年難得一聚的晚餐,不一起嗎,沈姨?”裴凜看着她,莞爾道,“我們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
沈梅的眼眶莫名一酸,謹慎地拉過餐椅坐下:“是啊,都快十年了。”
沈梅這人,出身卑微,骨子裡卻帶着一股傲氣,隻願意和合拍的人打交道,哪怕找雇主也是一樣。
到裴家的時候,裴家的女主人剛離世,家裡隻留下一個三歲大的孩子。
不會哭,也不會鬧。
她想,如果裴家不好幹,就趕緊在群裡找下家。相見的第一天,小小一隻的裴凜站在庭院的門口,小心地問她:“你就是爸爸說的沈管家?”
她回答,是。
糯團子一般的小裴凜又問她,可不可以喊她沈姨。
十二月的天氣多冷啊,寒風直灌進她的脖頸,也許是裴宅大門的設計遮擋了呼嘯的北風,也許是眼前的小孩兒觸動了她心中的某處角落,她直直地站在門口,竟覺得頭頂的陽光将她襖子裡的寒意一掃而空。
“小姐,到了杭城,千萬保重身體。”沈梅眼裡盡是不舍,十年相伴,她和裴凜的關系早已超越合同上的白紙黑字。
“嗯,”裴凜半垂眼簾,輕輕應着,“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還得麻煩沈姨照看家裡了。”
第二天,空手待機的裴凜依舊一副淡然的表情,坐在貴賓室裡不知在想什麼。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殷勤地替她倒了一杯溫水,半蹲下身告訴她行李皆已托運完畢。
周圍幾顆打着發膠的腦袋投來好奇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猜測着少女的身家背景——畢竟這麼年輕就能讓機場負責人親自服務的對象,整個首都也扒拉不出幾位。
蓦地,她從西褲裡掏出一枚藍綠色的碧玺,流光溢彩的寶石被她握在柔軟的掌心——
“安易,你這臭小子,最好别讓姐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