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再拽着她的頭發,她幾近瘋狂地扇他的臉:“爽不爽!姐問你爽不爽——問你啊——爽不爽啊——”
裴凜黑色發繩早已掉落,她散亂的發絲垂落在臉頰兩側,滿是紅血絲的眼睛隐在發絲間的陰影裡。
“快去喊老師——這樣打下去要出人命!!!”
不知是誰在人群裡喊了一句,陸越炀才蓦地清醒,用盡全身力氣向這一層的辦公室跑去。
拳頭像雨點般落下,裴凜的耳邊聽不到身下人虛弱得隻剩一口氣的哀求,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凜凜,今天我的生日願望……就是希望你比過去的任何一天都要開心。
凜凜,如果你幸福,我會為你幸福而感到幸福。
凜凜,不要哭,不要哭了——
等裴凜的意識重新回歸,身下的人早已失去反抗的力量,苟延殘喘地洇出許多淚,與眼角的血融合滑入發間。
而她,也早已淚流滿面。
她全身都在顫抖,哽咽道:“你憑什麼欺負她……”
安易松開自己抓痕遍布的手,眼眶一熱,大哭起來:“凜凜,你怎麼那麼傻……”
群毆,是嚴重到可以被勸退的惡性事件。
你怎麼那麼傻。
為什麼要來幫我。
為什麼要出現在文華。
我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啊……
她跪坐在地上抱住流着淚的少女,喉嚨間盡是止不住的苦澀和酸痛。
三個小時後,一排整齊的隊伍出現在校長辦公室門口,除了裴凜,所有人都被擋在門外。
安易這才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她害怕裴凜被退學。
校長辦公室的門很有質感,被漆成棕色,在斜進的陽光下散發着莊嚴肅穆的氣息。陸陸續續有幾個穿着黑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進入辦公室,再後來,挨揍的三個男生的家長都來了。
安易不喜歡他們身上那股尖酸刻薄的勁兒,幹脆扭過頭,心裡祈禱裴凜千萬不要出事。
辦公室的隔音很好,安易站在離門口最近的位置,卻絲毫感受不到裡面的風吹草動。
不知過了多久,門打開了。
率先出來的是裴凜,她的臉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表情,和平時見到的樣子都不同,至于到底是哪裡不同,他們都說不上來。
隻是隐隐地覺得裴凜不笑的時候,和他們好像不在一個世界。
紅痕散去,大塊大塊可怖的紫青色淤青出現在她白皙的手臂上。
幾個少年心中都不約而同地升起一個念頭。
反正都要挨批,剛剛應該揍得更狠一點。
“李校長,我想這件事您肯定會給出我們雙方都滿意的答複。”領頭穿着黑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在門口與校長握手,臉上帶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行為舉止間帶着上位者凜冽的氣場。
“是,是,孩子間的一點小打小鬧,還麻煩陳書記特地跑一趟……”校長雙手緊握男人伸出的那隻右手,平時耀武揚威的派頭一掃而空,連連答應道,“這件事我一定好好處理,争取給您和裴總一個交代。”
這下站在門外的孩子們都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鼻青臉腫的少年立刻斥罵道:“裴凜,你不就是有點錢,有本事——”
啪——
一個巴掌清脆響亮地落在他的臉上,在辦公室受盡内涵的中年婦女面色通紅,又猛地發力打在他單薄的胸口:“我真是後悔生下你這種狗東西,一天天的就知道給我惹是生非,你老娘我隻是個賣魚的,竟然生出你這麼個沒用的東西!”
比起臉頰的疼痛,少年的心裡更多的是翻湧的恨意和怒氣:“你就知道說我沒用,說我爸沒用,你要是這麼有志氣,你怎麼不好好讀書賺大錢,現在還要淪落到低三下四地看别人眼色——”
啪——
又是一個巴掌。
蔣麗芬帶着長長的皮質袖套,身上的魚腥味還沒來得及散盡,陽光透過走廊的大玻璃窗灑進這片異常寬闊的廊道,拉長了她行進的身影。
蔣麗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重新回到一臉平靜的少女身邊。她這輩子總是在低頭,小時候和打罵她的父親低頭,長大了些就和商場裡的管理員低頭,有了孩子後又得和老師家長低頭,所以現在她也習慣性地低頭——
将近90度的鞠躬,言辭誠懇。
“裴小姐,蔣韬他就是個犯渾的孩子,請你不要和他計較。”
所有人都沒有出聲,金色的廊道陷入了詭異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