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彙演準備期間不需要穿校服,少女們自然按捺不住展示自己的心情,一個個的小嘴上都抹了唇膏,亮晶晶的,算是這座校園為數不多的、生機盎然的亮麗風景線。
回到音樂教室,哪裡還見得到一班人雀躍的身影,教室有些悶,完全隔絕了外面的寒冷,少年靈活的手指在琴鍵上小幅度地跳動,這架鋼琴據說是學校創立之時就買下的,在職年限是裴凜年齡的翻幾番,外表是最簡單的木制結構,棕色的木紋油漆有些掉色,但依舊不妨礙它音色蘊藏的沉穩魅力。
一曲畢,陸越炀回過頭看向她,問道:“出去一趟連圍巾都丢了?”
“還不至于那麼蠢,給小易了。”裴凜選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懶洋洋地撐着腦袋和他的視線相交。
“你不練一練合奏嗎?”
“我從有記憶開始就會拉琴了,你還是多祈禱自己别拖我後腿吧。”
“你喜歡小提琴?”
“不。”
少年猶豫了幾秒,又問道:“那為什麼要選擇小提琴?”
“不選擇,就可以不用做了嗎?”裴凜懶散地靠着自己的手臂,側過腦袋看窗外的雪景。她的語氣太過平淡,讓少年一時分不清她是在和自己開玩笑,還是真的過着如她所言的人生。
陸越炀的水準其實不錯,在裴凜心中能排得上前二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有着和裴凜同樣的毛病。
裴凜的音樂老師是裴家聘請的國家級音樂大師,可大概搞音樂的都有自己的铮铮傲骨,在裴凜十二歲的時候,他聲稱裴凜拉出來的曲子就和法拉奇克——首都口碑最差的蛋糕店——放了十五天的法棍一樣硬冷,而後便婉拒了這份天價的高薪工作。
自此,裴凜的老師就換成了一位溫柔的女教師——拿着私教的工資實則當啦啦隊的那種。
裴凜的音樂再也沒有得到過精進。
她不喜歡小提琴,小提琴也不喜歡她。隻因為裴松的一句“爸爸喜歡你拉小提琴的樣子”,裴凜開啟了和小提琴相看兩厭的音樂生涯。
“我本來就不喜歡……”悅耳的鋼琴聲中,裴凜用氣音說出了自己埋藏已久的真心話。
“不喜歡就去給她個教訓呗,和我說有什麼用。”李珃白了身邊訴苦的女生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
陶星星拉着她的手,氣惱地将最近的苦水一股腦倒出:“我都不明白她整天有什麼好笑的,聽說她初一的時候還被班裡人欺負……呵,一副聖母樣,誰看了不讨厭……”
兩人躲在二樓的樓道裡,空無一人的小天地裡充斥着一股薄荷煙味。
“你他媽能不能别抽了!煙的要死……”陶星星挪了挪自己的屁股,離她遠了些。
李珃的短發别在腦後,眼睛小鼻子塌,和陶星星完全就是兩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人樣,可同樣的恨将她們聚在這裡——隻不過李珃的恨從來不針對某個人,有時陶星星也從心底害怕這個不愛笑的女生。
“宋意最近還好麼?”李珃吐出最後一口煙,扭頭問她。
“就那樣呗,我可警告你,宋意現在是我朋友,你别動她。”陶星星眯起自己的圓眼,警惕地看向對面的人。
一陣沉默後,少女突然陰恻恻地笑起來。陶星星心裡發毛,強着膽子問:“你笑什麼?”
“那賤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說了那是我朋友,如果你再說——呃!”搭在膝蓋上的手被還未熄滅的煙蒂燙到,陶星星痛苦地發出一聲嗚咽,她驚魂未定地看着眼前還在笑嘻嘻的少女,終于感到了一絲異樣。
李珃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你不是想報複安易那賤人?今天傍晚是她和宋意留下打掃教室,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吧。”
陶星星的眼神一動,剛要跑就被對方狠狠揪住馬尾,那顆珍貴的卡通水晶貓頭模樣的裝飾品應聲落地。
李珃将笑臉湊近她,語氣像是帶了一層冰霜:“死東西,你敢跑,我現在就能弄死你。”
陶星星坐在樓梯靠牆面的一側,李珃比她高出一個頭,輕而易舉地就将她控制在一個搖搖欲墜的姿勢。
對峙良久,她終于咬牙切齒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會支走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