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凜看着少年,他的眉眼确實有幾分神似姑姑,但棱角更為清晰,和自己一比,更顯英氣。但在旁人看來,他們很像一對真正的有血緣關系的堂兄妹。
少年的嗓音低沉有力:“妹妹性格活潑了許多。”
裴凜擡眉,意外地看着他:“有嗎?”
“有的。”他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有一對很深的酒窩。這是最戳胡知蘭心的特征。她可憐的孫子如果還在,笑起來也有一對酒窩,和裴妧一模一樣。
裴凜歪着腦袋問他:“吃綠豆糕嗎?”
少年的遲疑轉瞬即逝,笑道:“吃的。”
大門再次打開,傭人們接過裴诠的外套,半蹲着擺放好他的鞋子。
“你孫女口氣大得很呢!”裴诠松松自己的領帶,擡手讓傭人摘去了腕上價值不菲的手表。
“怎麼說?”胡知蘭從來不掃興,含着笑意看他。
裴诠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潤潤嗓,說道:“她可是說要參加繼承人的選拔。”
“繼承人……”胡知蘭一怔,拉起裴凜的手拍了拍,“好樣的,不愧是奶奶最喜歡的寶貝。”
裴诠輕哼一聲:“做得到再說吧!”
裴家對裴凜的縱容是他人無法想象的,即使是嘴上不饒人的裴诠,對于自家的寶貝孫女也是寵得不行,在裴凜還未出生時,他就将集團下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作為見面禮送給了這個才剛滿三個月的孫女。
“爺爺,奶奶,我先上樓溫習明天的課。”少年禮貌地起身,得到應允後便離開了客廳。
裴诠的豪宅建在首都的外環,占地面積極大,遠離塵嚣。裴凜像是雪夜歸來的小太陽,為原本沉寂的房子添了幾分暖意。
裴凜說着說着,還掏出自己衣領裡的黃金項鍊,證明自己在同學裡很受歡迎。
裴诠和胡知蘭交換了一個眼神,都不約而同地笑了笑。
他們工作再忙,也不會真的不顧裴凜。在實驗一中的時候,老師都會在電話裡說裴凜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但從來不會說她是個人緣好的孩子。
裴诠和胡知蘭去學校看過裴凜。
下課的時候,她會一個人站在走廊上,放空地眺望遠處的白楊,或者就隻是在位子上睡覺。
心理醫生說,裴凜的各項指标都顯示如果不及時幹預,她可能會出現抑郁的症狀。那時裴诠大罵他是庸醫,氣得自己好幾天睡不好覺。
他的孫女怎麼可能會有抑郁傾向。他想。
可直到看見裴凜在學校的狀态,他突然沒來由地開始害怕。她沒有朋友,沒有正常的社交行為,像是一個遊離在教室的邊緣人。
裴诠想起心理醫生和自己說,人最重要的屬性就是社會屬性,一旦脫離正常的社會關系,遲早會像脫軌的火車駛向滅亡。而裴凜,就處于正在脫軌的階段。
所以裴凜提出要轉學的時候,他沒有阻攔。
“凜凜啊,你給你哥拿杯參茶,等會兒你下來也喝杯補補氣。”胡知蘭把一杯淺黃色的參茶放在玻璃托盤上,遞給裴凜,還不忘念叨:“你啊你,我寄去杭城的野山參你是不是都沒喝?”
裴凜吐吐舌頭,飛快地端起參茶就往二樓走:“回去就喝——”
“這滋補的東西,得長期用着才能見效,你這……”胡知蘭歎了口氣,見她消失在樓梯轉角便也随她去了。
咚咚。
兩聲禮貌的敲門聲後,門隔了一會兒還是沒開。裴凜隻好說:“哥哥,我來送參茶。”
門内還是沒有動靜。
裴凜對裴洄沒有多少好感,此刻又因為對方的無禮感到幾分惱火。正當她考慮要不要将參茶放在門口的時候,門開了。
少年半掩着門,伸出一隻手接過她的托盤。
“你的臉……”裴凜看清他臉上密密麻麻的一層紅痘後,倒吸了一口冷氣,“你過……”
過敏二字還未說全,對方已經合上了房門。
果然剛剛的兄友妹恭都是裝的。裴凜冷哼一聲。
“凜凜——怎麼送個茶還坐下聊天了嗎?下來喝你的這杯——”胡知蘭在樓梯邊喊她。
裴凜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猶豫:“來啦——”
一杯暖參茶入胃,裴凜才覺得這茶喝着居然甜絲絲的。
胡知蘭看出她神色裡的驚訝,解釋道:“這野山參是你堂叔拍了送來的,聽說要個小百萬一支呢。”
“喝起來口感和之前的不一樣吧?”她笑吟吟地看着裴凜,一年多未見,這孩子的氣質改變了許多,不僅性格變得更活潑,連神态舉止也有了些自洽的松弛。
“奶奶,家裡有過敏藥嗎?”
“有的,讓小許拿給你。你身體不舒服?”胡知蘭關切地看着她,掀開她的衣領子也沒見着脖子上的紅疹子——
裴凜一過敏,脖子上就會起紅疹子。這是裴家人盡皆知的事情。
“我就是備着,萬一呢。”
“你這孩子,能有什麼萬一!你爺爺因為你可是下了令,家裡都不許出現海鮮的。”胡知蘭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還是讓女傭去找了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