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怒氣依舊,“請大夫又如何,他讓俺媳婦受了疼,也得賠錢!”
“這是自然。”喬歡道,“隻待還了鄭大夫清白,五十兩銀子,給你便是。”
“不行——”婦人突然嘶吼一聲,“董大,俺、俺快不行了——快帶俺找大夫啊——”
也不知道她在慌什麼,氣也不虛了,聽起來中氣十足,扛上鋤頭能立刻去刨二畝地。
董大關心則亂,沒察覺到婦人的異樣,逼鄭希道:“快給銀子,大夫俺們自己找!”
鄭希覺察出不對來,“她在裝病。”
既然如此,喬歡和秦世卿更不可能讓步了。
董大眼中布滿血絲,他回頭看了看“痛”到扭曲的婦人,拳頭一握,沖到人群,搶過一人扛在肩頭的扁擔,朝着喬歡揮了過去。
喬歡反應極快,她迅速從腰間的荷包裡摸出一粒碎銀,拇指與中指環成弓狀。
扁擔頭眼看着就要落下,碎銀飛快從指間彈出,卻在刹那間,喬歡眼前一黑,整個人落入一個陌生的懷抱中,撲鼻卻盡是熟悉的暗香。
碎銀擊中了董大手臂的麻筋,扁擔垂直啪嗒落地。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鄭希甚至還愣在原地。
秦世卿卻在極短的時間内遵從本能做出了反應,将喬歡攬入懷中護好。
喬歡的腦袋在撞入男人的胸膛後頓時一片空白,渾身像被抽幹了力氣,被秦世卿撲的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後仰去。
秦世卿也沒站穩,跟着倒了。
腰背着了地,沒有絲毫緩沖。喬歡驟然回神,仿佛數十根棍子齊齊砸在了身後。
唔!好痛!
直挺挺摔下去就已經夠痛了,秦世卿的手護着她的腦袋,自然不可能撐地,整個人的重量便都壓在了喬歡身上,前後夾擊,那就是雙倍的疼痛,喬歡的眼角瞬間沁出了淚花。
嗚——快壓成餅了。
兩個人都還沒緩過神來,淚眼模糊中,喬歡看見董大揉着手臂,他的跟班氣不過,活動着手腕和脖子走了過來。
被秦世卿壓着,她已經抽不出手來收拾他們了。
鄭希上前阻攔,卻被他們推倒在地。
其中一個人蹲下來,歪扯着嘴角,伸手,看樣子是想去扯秦世卿的衣領。
卻在即将碰到的時候,動作生生止住,眉眼忽然扭到一處,呲牙咧嘴嚷道:“哎哎哎,疼疼疼——”
有人揪住了他的發髻,俯視着他,眼神淩厲。
“什麼狗東西,也敢傷本将的兄弟!”
那人生的高大,一身黑袍無比幹練,是與秦世卿的溫潤儒雅截然不同的武将風格。
董大和另一名跟班見兄弟被人欺負,一齊揮拳撲來。那人卻絲毫不懼,将手中之人拎着頭發甩了出去,五大三粗的壯漢在他手裡仿佛沒了重量,當即騰空劃了個弧,撞到牆上,摔悶了氣。
那人騰出手來,三下五除二又把另外兩個也打得滿地打滾。
秦世卿撐着地面站起身子,而後扶起喬歡,喬歡覺得自己的脊背快要碎掉了。
“抱歉。”好心辦了壞事,秦世卿滿臉愧疚。
喬歡怎會怪他,“家主也是好心嘛!”
來人抱臂看着他們,挑了挑眉,“小娘子好生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
秦世卿道:“歡娘子便是上元節救我之人。”
來人的神色立刻鄭重起來,抱拳道:“原來是歡娘子。在下是陸庸。”
陸庸?好耳熟的名字。喬歡仔細想了想,恍然道:“你是俪城的守将陸将軍!”
父王和王兄不止一次提到過,俪城是大魏的門戶,隻要它的守将陸庸在一日,别人就别想攻下俪城深入大魏腹地。
她早就想見一見這位厲害到連王兄那樣苛刻的人都贊不絕口的守将了,沒想到,他竟然和秦世卿認識。
喬歡的眼睛向來藏不住事,崇拜敬仰展現的明明白白。秦世卿見她用這種眼神看陸庸,也不知怎麼回事,總覺得十分礙眼,畢竟喬歡從來沒用這種眼神看過他啊!
兩手的手背突然傳來灼燒般的刺痛,秦世卿後知後覺擡起手,才發現,方才兩手護着喬歡,倒下的時候,手指手背都蹭破了皮。
喬歡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過去。
“破了!”又是為她受的傷,喬歡看着都疼,小臉瞬間皺到了一起,“家主,疼嗎?”
“還……”想到喬歡看陸庸的目光,秦世卿把那個“好”字咽了下去,改口道,“還可以忍受。”
“還可以忍受”這幾個字,比直接喊“疼”更令人心疼。
秦世卿從小沒了阿娘,秦老太爺看上去也不像是關心兒子的模樣,難不成秦世卿從小到大受了傷,都是忍着不喊疼的嗎?
這麼一想,喬歡更心疼他了。
陸庸:“……啧啧。”
秦世卿疑惑道:“怎麼了?”
陸庸攬住他的肩,“沒怎麼,就是覺得有日子沒見,你變了不少,兄弟我都快不認得你了。”
秦世卿:“……”
陸庸是跟着靳忠來的,一同來的還有妙手仙人、張渺并其他三位大夫。
這五人連同鄭希一起,為婦人輪流診脈。
婦人起初并不情願,但陸庸帶了軍中的幾名好手,按刀在旁,刀刃半出鞘,不想老實的人也被迫老實了。
喬歡這才明白了秦世卿的那句“未必不行”什麼意思。
鄭希最後一個診脈。
診完,他收回手,神色凝重。
“這位夫人,前次鄭某為你診治,你乃是因宮寒導緻的腹痛,按照鄭某所開的藥方服用,定然不會出現下.體出血的症狀。”
“不會出血?”董大顯然不信,“那她這淌的是什麼?”
鄭希平靜道:“是血。因為,她這段時間,頻繁服用了過量的避子藥。”
聞言,董大的臉色,瞬間綠了。
他的一名跟班結巴道:“老、老大,咱們這段時間都在碼頭上幹活,得……得小一個月沒回村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