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歡坐下來,單臂搭着桌沿,“祖傳配方,獨門秘制,就連妙手仙人也解不了的天下劇毒。你要是不說實話,解藥免談。”
馮六嘴硬道:“少在這兒唬人!本公子才不信你有什麼勞什子天下劇毒!”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喬歡攤攤手,招呼牟遲道,“走吧,咱們過幾日再去縣令府吊唁。”
說着便作勢要走。
嘴硬是一回事,性命又是另一回事,沒想到漂漂亮亮的小娘子竟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毒心腸,馮六郎霎時慘白了臉,抱住牟遲的胳膊嗷嗷叫道:“說!我說還不行嗎!”
以性命相逼,雖有些不擇手段,但這一招,對馮六郎這種膽小又惜命的人來說簡直屢試不爽。
喬歡重新坐下,“我問你答,若有半句虛言——”
馮六點頭連連:“懂懂懂!若有半句虛言,我不得好死。快問,問完給解藥!”
喬歡:“今夜你為何在此?”
馮六:“會佳人啊!前頭不是說了嗎?怎麼,耳朵聾啦?哎呦!”
牟遲一掌把他拍到了榻上,咯吱一聲響。
喬歡露出個一言難盡的表情,“是你自己要來,還是有人相邀?”
馮六揉着半張臉道:“我,我有個相好,前兩天她說她有個姐妹,長得絕美,聽聞本公子英名,自薦前來侍奉枕席……”
喬歡:“她叫什麼?”
馮六兩眼翻天:“美人兒的芳名豈能随意告訴别人?我不知道。”
“我問你你那相好的名字。”喬歡扶額。
“哦……”馮六呆道,“叫雲兒。”
“雲兒?”喬歡蹙眉,“是燈盞商秦家的雲兒?”
馮六吊着眼看她:“你知道的還挺多……”
牟遲又是一掌,把他拍正了眼。
喬歡起身道:“雲兒半月前便已身故,如何與你厮混?”
“死了?”馮六瞪大了眼,像是沒聽懂喬歡在說什麼,半晌才反應過來,手一拍榻,“不可能!她下午還給我寫信來着!”
他跳下榻,理了理亂七八糟的衣裳,“等着,本公子這就回府取信,你拿去比比字迹,就知道本公子有沒有撒謊!”
聞言,隻覺有什麼靈光自腦海一閃,思緒飄渺,抓也抓不住,亂成毛線團。喬歡使了個眼色,牟遲伸臂,攔腰截住了馮六。
兩封信,一封送到秦家,一封送到縣令府。
約她來的是阿綿,約馮六的人,卻是早已亡故的“雲兒”。
而雲兒确乎與馮六有着不可告人的關系,玉奴自她房中搜到的一封封情意悱恻的信便是證據。
樁樁件件,阿綿與雲兒,似乎有什麼關聯……喬歡忽地眼眸一亮,“馮公子,你且等等再走。”
*
“秦少主,您訂的雅間往這邊走。”
浸汗的巾子往肩上一搭,跑堂的夥計迎着秦世卿一行人上了樓。
南宮璃長裙微提,邊走邊道:“宣州雖然地僻,卻比我原想的熱鬧許多。”
“比之京都倒還差些。”她的胞弟南宮熾在旁道,“今日一趟走下來,秦家在宣州地界的名聲,倒是遠出乎我的意料,也難怪三弟結業後一門心思回宣州,秦家家主,确實風光無限啊。”
這人的眉骨極高,兩頰又内收的厲害。不論什麼神情,統統一副嚴肅模樣,雖是打一個娘胎裡生的,卻與南宮璃的溫柔和善完全不同,叫人覺得十分難以親近。
秦世卿早已習慣這人南宮熾的說話風格,知道他不過是好勝心強,心卻無惡意,即便這話聽起來極酸,秦世卿也是一笑了之。
三人在京都念書時便極熟,秦世卿是個好性子,與南宮熾又是拜把子的關系,南宮璃自然不會擔心因為弟弟的一句話而惹得秦世卿不快。
她笑了笑,“明朝酒樓,聽說炙羊肉不錯。要是再添一壺好酒,真叫人恍惚咱們還是在淩霄閣吃酒呢!”
說到酒,秦世卿剛好問了句南宮璃捎來的到底是什麼酒,為何喬歡飲了三杯半就醉的一塌糊塗。
南宮璃還沒說話,南宮熾搶先答了:“淩霄閣新出的清酒,阿姐故意不說,就是想看你小子嘗不嘗的出,沒想到舌頭還挺靈。”
南宮璃接話道:“這酒好喝是好喝,卻容易醉人。我上次不過喝了一盞,就醉的忘了家在哪兒,差點鬧了笑話。事後想起來,我都快沒臉見人了。”
秦世卿笑道:“能憶起來,還不算太醉。”
“什麼啊,”南宮璃佯歎一聲,“第二日完全想不起來,要到第三日上,才能慢慢憶起醉後幹了什麼,還不如忘個徹底的好!”
秦世卿笑容一滞,突然停住腳步。
第三日……也就是說,昨晚發生的一切,那場錯誤的親吻,最遲明日,喬歡就能全部憶起。
想到昨夜最後的不歡而散,秦世卿一陣心慌,仿佛一捧清水在手,他努力收攏五指,卻依舊阻止不了指縫間的流逝。
“表哥。”突然,樓梯口傳來鄧洛書的聲音,“你也來用膳嗎?好巧啊。”
說罷,不待秦世卿回答,她忽而蹙眉,面露憂色,看向身後的琉璃門扇。
“表哥,你有瞧見歡娘子嗎?我方才,好似聽見了歡娘子的呼救聲。”
心内一下子揪緊,秦世卿快走兩步,剛想問鄧洛書是在何處聽見,便聽樓下傳來一聲怒吼。
“喬歡人在哪兒!”
由于他的聲音實在太大,霎時間,明朝酒樓鴉雀無聲。
隻見秦世琛出現在衆人面前,怒氣沖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