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臻,右邊,往右邊去,對對!”
小聾子高聲大喊,腳底下一條遊蛇似的邪祟藤蔓悄無聲息的靠近,眼看着就要纏住他的腳脖子,隻見那邪祟突然抽搐,随後便沒了動靜。
“小聾子哥哥,我把它砍斷了!”因為激動臉蛋紅撲撲,手上拿着一個袖珍小斧頭,刃上還沾着草液,小孩一臉激動,立刻轉身揮舞着雙手:“宿星哥哥,我們成功了!”
不遠處樹下,宿星椅靠在樹幹上十分悠閑的模樣,實際上那弓的手繃緊,蓄勢待發。見他們成功解決,宿星便将弓箭背在身後。
“太慢了。”宿星說。
黎臻呆呆愣愣:“啊?很慢嗎?”
“我說宿星啊,你别這麼挑剔好不好?我和阿臻可沒有你那天生神力,更别提和牧野比了,我們倆合作能搞定一條藤蔓,給你們減輕負擔,你就偷着樂去吧。”
小聾子哼了一聲,頗為高傲的擡頭挺胸走遠了,黎臻颠颠跑過來,拎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箭筒。“宿星哥哥,我幫你拎。”
小孩得兩隻手使勁吭吭哧哧抱着,宿星單手輕松拿起來,末了還順手把地上的小斧頭撿起來,拿了塊布料包好。
“斧頭鋒利,你拿的時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阿臻知道哦。”小孩答的認真,悄悄把落在地上的短刀捧起來,美滋滋跟在宿星身後。
一陣風吹起,刮起地上紅綠相間的樹葉,黎臻擡頭看繁茂的樹冠,黃色隐約可見。
“秋天了,宿星哥哥。”
“嗯。”
不遠處的空地上,廖大夫已經煮好晚飯了,他們一路走走停停,沒人的空屋會搜刮一通,雖然有的米面已經生蟲,但廖大夫還是拿走熬粥喝,反正他不說,沒人知道大米生蟲了,正好能補充營養。
主食是粥,菜是今日在林子裡打來的兩隻山雞,難得打到正常的山雞,小聾子盯着火堆上烤的冒油的山雞道:“我都忘了正常味道什麼樣了。”
他們吃的肉都是被邪祟附過體的,隻要死的時間不長肉新鮮便都可以吃。有時候怕沒得吃,廖大夫便會将那些肉放很多鹽做成鹹肉。倒是好保存了,可味道差上許多。
小聾子繼續感慨:“天下大亂到現在,已經快兩年了,真是時光如……如……”
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是時光如什麼,坐在小凳子上的黎臻認真道:“時光如梭。”
“對對,還是阿臻厲害。”
“也沒有那麼厲害吧。”黎臻唇角都要裂到耳根子了,還悄悄看向宿星,結果發現宿星正低頭處理武器,也不知道聽沒聽見。黎臻想了想,又大聲道:“是嗎?小聾子哥哥,我有那麼厲害嗎?”
“當然厲害啊,阿臻,我方才不是說了嘛,很厲害!”小聾子勉強認識一些字,但和黎臻定然比不了。
宿星還是埋頭幹活,黎臻又繼續大聲問:“有多厲害?”
小聾子疑惑的啊了一聲,廖大夫看明白小孩的心思了,笑着搖頭。
“很厲害,比我們都厲害!不對,我師父最厲害,然後是阿臻!”
這時候牧野從馬車上下來,小聾子連忙改口:“我師父最厲害,然後是牧野哥,然後就是阿臻。”
黎臻聽的十分滿意,本該高高興興的,但宿星一直沒關注這邊,黎臻又覺得沒什麼意思,便不問了。
“馬沒事吧?”
這匹馬跟着他們數月,也多虧有它趕路才如此順遂,但近日他們沒找到落腳地方隻能宿在野外,馬腿被藤蔓纏住吸血,若不是牧野及時發現差點斃命。
“沒事。”牧野說道:“纏了麻繩,多少能抵抗一二。”
小聾子拍腦門:“哎,咱們上次碰見那些人,他們也騎馬了,而且當時他們進到城裡,馬就在城外拴着怎麼沒事啊?”
那些人出自牧氏,按理來說牧野能多少知道一二,但他脫離牧氏已經有兩年,兩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所以他也并不知曉。
廖大夫道:“多醒神照看就是。”
他們四個男性兩兩一組守夜,隻有小孩躺在車廂裡睡的香甜。下半夜是宿星和廖大夫,廖大夫打了個哈欠,怕自己睡着便開口同宿星說話。宿星是個話少的冷峻小少年,基本嗯嗯啊啊的答應,廖大夫轉了話題:“想好給阿臻弄什麼武器了嗎?”
宿星扔了一根木枝進火堆裡。“還沒想好,斧子肯定不行,雖然這把又小又精巧,但開刃容易傷人,如果不開刃,則無法使用。”
“也是,”廖大夫贊同,“小聾子年長一些起碼能保護自己不會受傷,但阿臻小,确實容易誤傷到自己。但什麼武器平日裡安全,到對敵時又有殺傷力?”
宿星搖頭,他暫時也想不到。
這件事暫時擱置,路上如果遇見單隻的兔子野雞等,就叫黎臻和小聾子練手,小聾子到底年歲大一些,很快掌握要領,甚至還能幫忙處理屍僵,就是他身體沒有宿星好,總是累的氣喘籲籲。
黎臻就不行了,小孩滿打滿算今年才五歲,有時候做的不好就得宿星出手,之後他便會訓斥黎臻,總會将小孩說哭。
又一次被訓哭之後,黎臻紅着眼睛扭身跑車廂裡去了,正給馬兒喂草的廖大夫聽見小孩嗚嗚的哭聲心疼了,放下草料走到宿星身邊,語重心長道:“阿臻已經很厲害了,尋常人家這個年歲的孩子才剛剛啟蒙。”
哪裡像阿臻,跟着他們跋山涉水,經曆重重險阻,還要被訓練殺邪祟。剛開始遇見小兔子,黎臻都不敢下手,後來才慢慢膽子大起來。
“不殺邪祟,邪祟就會殺她。”宿星說話時面無表情,腦海裡回蕩方才驚險一幕。
為了給小孩練手,他挑選的多是邪祟的山雞兔子一類,平日裡無害的動物此時眼珠子漆黑,攻擊力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山雞張開膀子俯沖過來,小孩明顯害怕隻知道躲,幸好人小身體靈活,這才避免被尖嘴叨掉皮肉,眼看着小孩被追的滿地跑,甚至跌倒在地上打滾,那山雞竟然朝小孩飛過去,眼看着尖嘴就要啄在她眼珠子上!
守在一旁的宿星立刻出手,這才免去黎臻吃皮肉之苦。
廖大夫讪讪:“論感情,肯定是你和阿臻最好,也理解你做的這些都是為了她着想,但宿星啊,阿臻畢竟年歲太小了,倒也不用如此急迫的成長。”
宿星不贊同:“我們對她仁慈,但别人不會,那些沒有靈智的邪祟更不會。”
廖大夫無話可說了。
吃飯時候黎臻也沒從車上下來,廖大夫将烤好的兩隻雞腿單獨放在一旁,宿星看在眼裡,低聲說了句謝謝。
廖大夫笑眯眯:“你呀,嘴硬心軟,早晚要吃虧。”
宿星别過頭不說話了。
趕路時候,坐在外面的宿星隔着簾子,聽見廖大夫哄小孩吃飯,聽見咀嚼聲後,宿星明顯松了口氣。牧野輕笑,沒戳破小少年的心思。
車輪碾過地上泛黃的樹葉,留下淡淡的車轍印記。清風拂過,帶着秋意,牧野捏着衣領道:“一場秋雨一場涼,我們得找厚實衣服了。”
出發時是夏天還熱着,現在卻已經秋日了,倆人不由自主想到平安鎮那些人,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想必,能活的很好。
他們一行危機重重,若沒有牧野和宿星這等厲害之人,行程不會如此順遂,即便如此,倆人也總是落傷,幸好通行的有廖大夫,妙手神醫,外傷内傷手到擒來。
不過,日子也沒那麼好便是了,一行人俱是神色憔悴。
沉默蔓延,像是冷意往人的領口鑽,這一行前路漫漫,誰也不知道在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宿星忽然道:“謝謝。”
是他執意要走,想着邊走邊打聽爹娘和黎家的消息,其他人,如廖大夫和小聾子,都是為了陪他。牧野更不用說,他早就脫離了牧氏,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其實可以選擇更安全更固定的地方。
“宿星,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不用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