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除夕，大雜院裡熱鬧異常，孩子們起來後就會湊在一起玩弄新得來的小玩意，還有人拿來炮竹，邊跑邊喊：“出來玩啊！”
路過宿星家門前時使勁敲門，宿星正在煩心，随口問：“幹什麼？”
他每日為了生計出門不在家，不知道黎臻和所有人孩子都玩的好，孩子們一聽嚴肅的聲音，頓時不敢敲門了，隻敢小聲問：“我們來找小禾。”
黎臻對外的名字就是小禾，大抵是因為長的好看性子又溫吞，所以格外讨大雜院裡的人喜歡。宿星便拍了拍小孩的後背：“去玩吧。”
一向愛玩的小孩搖搖頭，陪着宿星坐在椅子上，規規矩矩的道：“我今天不出去了。”
外面孩子聽見動靜就一窩蜂的散了，宿星問：“為何不去？”
“我覺得哥哥今天不大開心，我想陪着你。”
宿星哼了哼，心裡卻是受用的。
之前爹娘毫無音訊，年幼的宿星每日都處在擔驚受怕中根本沒人陪着。如今身邊有了黎臻，感覺好像确實不賴。不過現在情形不大好，他雖然手裡有點錢，但總覺得不夠。
這裡處處都用錢，盡管他已經足夠節省，可孩子一天天見漲，總要買新衣服新鞋子的。
宿星往小孩的身上看，雖然穿着新做的衣服，但就這一身，眼看着就要過新年了，确實該做新的。他琢磨給黎臻買衣服，卻忽略自己身上的淺薄棉衣已經短了寸許，露出凍的紅彤彤的手腕。
宿星說要出去一趟，黎臻說什麼也要跟着，還拿廖大夫的話來壓他。“說讓你過完年再出去當捕手呢。”
宿星無言，隻能大步流星的離開，後頭黎臻碎步跟上，順道把大黃和雪貂也都帶上了。
城裡養貓養狗的也不少，不過那都是有錢人玩的，普通人家連飯都吃不飽，沒有閑心和閑錢來養，因此當大黃出現在街道上時，吸引了不少目光。
“哎，那隻狗，怎麼有點眼熟？”
“脖子上系了一塊碎花步，像是衣服領子似的，怪好笑的。牧松，難道你認識？”
青色衣袍，腰間系着身份牌，雖樣貌英俊，可年紀輕輕眉間就出現了川字紋，看起來平日裡總喜歡皺眉，所以面相上看就有點兇悍。
牧松腦海裡出現不好的回憶，轉瞬一想，這裡距離勞什子平安鎮不知有多遠，他們不可能來到這，就算想來，恐怕半路上也死絕了。
牧松心思惡毒，随口道：“可能看錯了。”
一行人繼續在城裡逛，有人問牧松:“過完年辦婚事?”
“嗯。”牧松随便應了一聲，實際上不确定到底能不能辦婚宴，牧淩一直不撒口，他得想辦法讓她趕緊答應。誰能想到那個鑽地鬼被打成重傷之後藏了起來？更想不到牧淩拿這件事作筏子，說牧氏一族有責任封印鑽地鬼，一日不找到，她就一日不成婚。
當時她在大庭廣衆之下說的這些話，牧松氣的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事後質問牧淩什麼意思，是不是心裡還有牧野。
牧淩說沒有，但牧松可不信，當時他就立下誓言，如果再讓他見到牧野，非要殺了他不可！
“哎，别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一行人裡不全是牧氏一族，還有其他世家出身的人，有人看不慣牧松嚣張跋扈的性子，故意給他難堪。“我說你們也真是的，怎麼一點都不顧忌牧大少的臉面啊，哈哈哈哈。”
牧松沒嘲笑一通後更是對牧野恨的要死，所以當他們邁步進書肆，瞧見那個恨之入骨的人時，牧松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拔劍作勢要動手。
“各位有話好說，小本買賣，還請諸位手下留情！”
說話的是年歲已高的老闆，看出來這些人出自天雲宮不敢得罪，小心翼翼的拱手行禮。“不知諸位看上哪本書籍了？小店都是孤本，我可親自為諸位介紹。”
牧松的劍收了回去，眼睛死死盯着櫃台後坐着的牧野，與之相比，牧野就淡定許多了。五年前入城那日起，他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讓他給我介紹。”牧松眼神輕蔑，書肆老闆哪能看不出他挑釁意思，但牧野站了出來，溫聲道：“我來。”
“這……”
“無事。”牧野格外淡定，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裳，多年之後他年歲見長性子越發的穩重了。擡了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對待他們就像是對待普通客人那樣，一一介紹起來。
牧野平平淡淡的态度，牧松則怒火中燒，在牧野介紹到第二本書時，終于忍耐不住大聲呵斥：“你為何要陰魂不散！”
說完暴怒的牧松直接将一摞書推倒，莫名其妙，同行幾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瘋。
牧野神色淡定的将書撿起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被對方惹怒之後就要動手的年輕人了。“這些你都要嗎？二十兩銀子。”
……
還有不到半個月就是除夕，宿星把委托完結後換了二十兩銀子。這些對于捕手來說不算多，但足夠他們兩個過活許久，黎臻激動的抱着宿星喊：“哥哥好厲害!”
宿星受用面上卻不顯，還頗為高傲的哼了哼。“養活你不成問題。”
全然不提接下這個委托時的艱辛困苦。
倆人直接采購了一些東西，宿星沒給自己買，基本都是小孩要用的，比如一身厚實的新衣服，一雙棉手套和帽子，另外咬咬牙，買了一雙昂貴的羊皮小靴。
“看啊，你弟弟長的好看，打扮一下更好看，哎呦，瞧瞧，好像觀音座下的小童子似的！”
确實長的好看，唇紅齒白的。宿星打量一番，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小崽子怎麼個頭比一般男娃矮？不對，宿星圍着黎臻轉了一圈，發現不止是沒有院子裡同歲的男娃個頭高，甚至都沒有人家胖，瘦小的身形，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所以買完衣服後，宿星直接去買了半扇豬肉，凍住的豬肉硬邦邦，他力氣大直接扛起來，黎臻則是背着布兜子，他們回到大雜院時，衆人笑哈哈道：“兄弟倆置辦年貨去啦？記得把肉切成小塊放在大缸裡蓋好，别讓人拿走了。”
“天殺的，昨天我丢了半隻雞！也不知道誰手欠，也不怕爛嘴丫子！”
吵吵鬧鬧中，倆人終于快走到家門口，意外的發現門口站着一個人。大黃已經先一步跑過去親昵了，黎臻也興高采烈小跑着過去。
“牧野哥哥，你怎麼來了呀？”
牧野笑着揉黎臻腦袋，幫忙把東西放進屋裡，暮色四合，家家戶戶都準備做飯，小孩子們聚在一起玩鬧，宿星放黎臻出去玩，然後關好房門面色嚴肅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牧野是帶着行李來的。
“也沒什麼，就是差事沒了。”牧野聳聳肩，答的雲淡風輕，三言兩語将事情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