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馳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彈力球的存在一下讓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經不起推敲。
白玉京的手指還搭在他的眉間,他可以感覺到來自對方薄薄皮膚下傳遞出的溫度與鮮活,不似作假。
如果黑暗中的怪物是真實的,那為什麼白玉京要抹去他們的存在;如果眼前白玉京才是虛構出的怪物,那他該不該選擇硬碰硬?
這些猜測在顧行馳腦中一閃而過,僅僅一兩秒鐘的停頓,顧行馳就擡起臉笑了下,他拿下白玉京的手握在掌心:“我覺得這地下不太正常,需要你保持最好的狀态。”
白玉京似乎對不正常三字有些微詞,但還是乖乖點了點頭:“我會的。”
顧行馳盯着他的眼睛,輕聲問:“你明白最好狀态的意思嗎?”
不等白玉京回答,顧行馳奪過軍刺,反手抵在心口位置,目光一瞬不錯緊緊盯住白玉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知道的,怎樣才能做到最好狀态。”
尖刃冷光夾在兩人之間,随着顧行馳的逼近,光影自上而下為刀刃鍍上一層灰蒙蒙的影子。
“你知道要怎麼做。”刀柄緩緩往前送去,幾乎抵在白玉京的掌心,顧行馳目光沒有離開他的眼睛一刻,“刀給你,别讓我太痛。”
白玉京垂眼看着刀,掌心翻上虛虛握住刀柄,蒼白皮膚上繃起青色的筋骨。
“不會讓你痛的。”他道。
顧行馳像是笑了下,在話落的瞬間猛然擡臂,手肘一下頂住白玉京的靠近,另隻手死死扣住他握刀的手腕,鋒利軍刺眨眼變換了個方向,刀口直指白玉京咽喉,沒有一秒猶豫狠刺下去。
砰——
頭頂礦燈猛然發出爆炸聲,整條巷道轉瞬被黑暗完全籠罩。
顧行馳面前倏地一空,溫熱的存在一下消失,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裡,冰冷的觸感卷土重來。
不需再做任何思考,顧行馳瞬間前撲翻滾,滾出三四米遠才跳起立身,同時掏出火機,在寒冷襲面的前一秒猛然打出火苗——
一張慘白的臉驟然被火焰映出輪廓。
渾濁的眼珠正死死盯着他。
顧行馳渾身肌肉都繃緊了,他不敢移開目光,隻盡量用餘光觀察,越看越覺得心驚。
這東西隻有一半身子,整個左肩從肩頭開始被完全劈斷,右肩連接是三隻大小形态極為相近的手臂。
這東西是怎麼保持平衡的?危急時刻,顧行馳居然還能分出一縷心思瞎猜,這個形态走路難道不會一直往右偏?
随着火焰的燃燒,空氣中的氣流似乎被影響,出現細微的波動,屍體幹癟的臉龐上緩緩出現一道裂縫,緊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縫隙越來越多越來越密,最終四散成繁密的蛛網,自屍體臉上驟然炸開!
顧行馳隻來得及閉眼後撤一步,幹冷的皮膚碎屑便已經兜頭砸來,黏在皮膚上一下融化,像蜱蟲鑽入血肉般疼痛難忍。
顧行馳低聲罵了句髒話,就地一滾,手中軍刺就要劃破掌心——
啪嗒——
巷道内氣流陡然一變,火機毫無預兆的爆炸,火花将身前的屍體驟然點燃。
飛出的皮膚碎屑也沾染火點,整個巷道内上演了一場‘打火花’大戲。
就在滿天火點亂飛的刹那,有人一下從角落撲出來,抓住顧行馳就往前奔去。
從黑暗到明亮再到黑暗,顧行馳的眼睛一下受不了這麼快的明暗變化,眼前浮現大片的黑影。
但他心中清楚對方是誰,于是直接喝道:“不要逃!打回去!”
這些屍體的出現其實是一種變相的逼迫,礦井下的工人都是普通人,遇到如此恐怖情形的第一反應永遠都是逃。
換而言之,如果對方一開始就沒有展現出直接的攻擊取命動作,那他們的意圖隻有一個。
逼迫這些普通人去到什麼地方,像驅趕獵物一樣。
所以此刻,反向追擊是他們打亂對方計劃的第一步。
随着顧行馳的話,白玉京動作一下停住,随即彈跳躍起踩住一側牆壁,直接飛躍到對方的隊伍中間,軍刺在他手裡終于得以發揮出全部的殺傷力。
顧行馳就見前面幾具屍體被直接從喉結處斬斷,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去,大概倒下去四五個之後,後面的情況就有點出乎顧行馳的意料了。
這些東西開始逃跑了。
要搬救兵嗎?顧行馳心想。然後他給白玉京打手勢,示意追上去。
白玉京比他的手勢動作的還要快,幾乎是在那些屍體腳步轉換方向的瞬間,他就已經跟了上去,看起來是有些在意屍體的去向。
顧行馳沒有他的速度,也并不擔心他,索性蹲下來掏出新的火機察看這些屍體的狀況。
屍體可能需要分成兩個部分來看,左邊除了沒有手臂,看起來就是普通的正常人;對比之下,右邊的三隻手臂看起來就很有些可怖了。
顧行馳将火光靠近,發現這三隻手臂都是通過縫合強硬連接到了這具身體上。
看到這些嚴密的針腳,顧行馳反而稍微松了口氣,出現人為痕迹是好事,最起碼說明這裡的東西不是他以為的那種最糟情況。
屍體上的幾隻手臂手掌大小形态都極為相近,甚至每根手指彎曲的程度,手指關節粗細、甚至是指甲的大小,都明顯看出經過細細考量。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半截哪吒嗎?
顧行馳眉頭微微蹙起,更讓他在意的是,這些手臂的掌心裡,應該原本都印刻了什麼,但卻被人刻意的連皮帶肉抹去。
抹去的信息通常會指向身份,對方顯然不想讓他們順藤摸瓜的找到什麼線索。
白玉京也在這時候回來了,手裡隻拎着他的軍刺。
“沒追到?”顧行馳問。
白玉京搖了下頭:“消失了。”
他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但明顯是想不起來太多,臉上的神情不像震驚陌生,隻是困惑:“燈亮了,那些東西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