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一腳踩下去半個鞋面都是泥,空氣中有一股非常明顯的黴臭陰濕味道。
兩人拿上手電筒,一前一後向村門牌坊走去。手電筒的光線很足,顧行馳打着往上照了一下,看到額枋上寫着:福祿吉祥。兩側對聯一邊是仙居十二樓之上,一邊是大壽八千歲乃春。
“寫什麼福祿吉祥,這不明擺着缺一‘長生不老’的橫批嗎。”顧行馳看笑了,又見坊門花闆上都是形态各異的神龜仙鶴不老松,更是忍不住吐槽,“這太歲村原名應該是長壽鄉吧?”
“看這裡。”
白玉京已經走進了坊門裡,沖顧行馳晃了下手電。
顧行馳跟着進去,就見這額枋背面是一幅白描勾勒的千手觀音像。
因為額枋寬度不夠,所以觀音畫面其實不是很協調,身後手掌都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再加上掌心千眼,這種白描風的簡練藝術在光下看起來寫實又驚悚。
顧行馳被那些眼睛盯得有點起雞皮疙瘩,搓着胳膊和白玉京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這是不是證明太歲村和礦場有關的又一力證?”
說到這他覺得疑惑,古鱗蟲把九脂金木塞給他,是為了讓他找到這裡來嗎?那是不是無論陸不識有沒有接下委托,他終究都會來到太歲村。
白玉京沒有回答,隻目光專注地望着額枋上的觀音像。顧行馳有點看不下去了,再看密集恐懼症都要發作,便移開了手電筒去照村裡的情況。但就在手電光移開的一瞬,他餘光似乎看到額枋上的眼睛眨了一下。
顧行馳立刻把手電打過去,但額枋上并沒有什麼變化。
他不敢掉以輕心,輕聲問白玉京:“你在看什麼?”
白玉京回答:“數眼睛。”
一般的千手千眼觀音,“千”為虛數,表示數量極多,并非确指一千。國内大部分塑像都是中央兩眼兩手,左右各具二十手,手中各有一眼,共四十二手四十二眼。
但這幅觀音像中,眼睛數量非常多,足足有一千多隻。密密麻麻地讓人非常不适。
“我感覺村民遷走可能不止是因為記者團隊死在這了。”顧行馳搓了搓胳膊,拉着白玉京繼續往村裡走,“這村子地處低窪,給人的感覺又陰森壓抑,風水就不太好,住久了八成會出事。”
而且這地方環境一般水流不暢,一般來講植物長勢也不會太好,太歲這種東西又對溫度水質的要求都比較高,很難想象這地方居然會是什麼太歲養殖基地。
“這裡面沒有一盞燈。”
白玉京又往前走了幾步,看着黑暗的村子深處,手電白光之下,他更不像個真人了,似乎連眼珠的顔色都更加淺淡幾分:“這個村子很不對勁。”
顧行馳非常贊同他的說法,也覺得自己三更半夜進村不太妥當,便跟着走近,想帶白玉京先出村,等明天天亮再進來察看。但還沒走幾步,他就看到白玉京停下腳步,身前的黑暗裡似乎有一個特别高大的東西。
十秒鐘之前這裡有這個東西嗎?
顧行馳一怔,又看向白玉京,發現他好像完全沒看見一樣,手電在照旁邊的植物。
顧行馳又走近了一些,發現那是一尊很高的觀音站姿石像。
這觀音除卻中央二手施無畏印,左右兩側各三手,手中各持物,分别是楊柳枝、寶戟、寶劍、金剛杵、钺斧和骷髅寶杖。
這些手持物基本都有除卻病難、降服魔障的用意,放在這太歲村門口倒是也能說得過去。
顧行馳想招呼白玉京看一眼,但小白似乎對石像并不感興趣,已經擡腳往更深處走去,他隻好快步跟上。
村子裡面非常荒涼,建築房屋不多,而且幾乎沒有鋪路,唯一還算能下腳的水泥路隻有中心一條,其他土路上現在已經鋪滿雜草。看得出在因太歲出名前,這個村子應該沒什麼存在感,甚至連定點幫扶這樣的補助都沒有排上,整個村子看起來十分破敗。
顧行馳照了下腳下的水泥路,這路估計是在太歲出名後和村門口的坊門一起修建的,投入使用的時間并不長,還沒來得及出現太多磨損。
村子後面就是山,黑夜中看不太清山體,隻能瞧見一片巨大的黑影沉沉地壓在頭頂。
顧行馳不喜歡這種感覺,倒不是說什麼巨物恐懼症,隻是這種壓迫會滋生很多不必要的緊張情緒,太過緊張有時候會壞事的。
白玉京依舊面無波瀾,對頭頂黑壓壓的高山視若無睹。顧行馳有點害怕再發生礦場下的那種情況,眼睛時不時就要瞟白玉京一下,确定對方沒做什麼奇怪的事。
此時他們已經深入到村子内部,但不僅沒有看到工作人員,甚至這裡連一盞燈都沒有,更逞論什麼養殖基地了。
“我們是不是被陸不識騙了?”顧行馳有點郁悶,“畢竟他這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副鬼話連篇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