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馳安早就挽起了袖口,他不是容易出汗的體質,但也覺得屋子裡很悶,于是說:“我要安空調。”
“該省的錢還是要省的。”甯橋幹巴巴地說了一句,主要是他們這裡有沒有賣空調的都不知道呢,“也,也不是很熱嘛。”
向馳安隻是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他哪句話說得不對,眼瞧着向馳安又有些不高興了。
甯橋趕緊說:“屋裡不通風,肯定熱,外面有風,很涼快。”
他搬了把椅子去露台上,自己坐一個,給向馳安留了一個。
天空上高懸着一輪明月,還有無數的星星在閃,甯橋恍惚間記起,再過兩天就要七月半了,有空得去進些香蠟紙錢,七月半是祭祀的日子。
向馳安也坐到了甯橋搬出來的椅子上,他同樣望着月亮出神,在他的印象裡,看到的月亮好像從來沒有這麼亮過,在以前的日子裡,月光總是會被燈光,霓虹奪去色彩,隻是有些無力地挂在天際。
他側頭去看甯橋,甯橋坐椅子也不好好坐,他雙腿岔開,胳膊搭在椅背上,擡手的動作露出一截腰,順着看下去,能看到他短褲下的腿,很是有生機。
向馳安想起他的同學朋友,這時候都喜歡像電視裡的演員一樣,夏天穿着花襯衫,下面搭一條喇叭褲,眼睛上是要戴一副墨鏡,而頭上是要用一瓶摩絲梳個背頭,這才是他們的時尚潮流。
他不願意那樣,所以一直偏好白襯衣和黑褲子,更不喜歡頭發上有太多東西,所以在好友群裡格格不入。好友笑他可以效仿某個詩人,留一頭長發,看起來是幹淨憂郁,也很時尚。
所以他的頭發一直沒剪,本來母親已經為他找好了發型師,卻在做發型之前出了事,後來發生的事情,已經讓他無暇顧及頭發了。
可是眼前的甯橋整個人幹淨清爽,甚至沒有留多長的頭發,隻是一個寸頭,但這麼看起來他也不比其他人差。
這會兒大地的餘溫漸漸消了一點下去,吹來的風卻還是帶着燥熱,但也比沒有強,兩個人之間還是無聲的沉默,甯橋倒是想找話說,但向馳安基本不理他。
他有些累了,從早上起來似乎就一直在連軸轉,這會兒閑了下來,眼皮就開始打架。
向馳安也注意到了,但是電還沒來,雖然有月光,但月光也是陰森森的,别墅背靠着山,前兩晚他渾渾噩噩,今天人清醒過來,從前聽過的那些鬼故事這會兒都跑到他的腦子裡,向馳安現在心裡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在來電之前不能讓甯橋離開。
但甯橋實在困了,頭枕在胳膊上打盹,向馳安見狀站起身,拍了拍甯橋的胳膊。
甯橋有片刻清醒,努力睜開眼睛看他:“來電了?”
向馳安搖頭。
甯橋頭從手臂上挪開,又活動了一下手臂,先前還無所不能什麼都能解決的他這會兒也沒了主意:“還沒來電,那你怎麼辦?”
他還是不說話,但甯橋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脆弱,向馳安的眼尾很長,似乎是帶着鈎子,強硬地把本來打算走的甯橋鈎了回來。
“那我今晚在你這睡?”甯橋撓了撓頭,有些不确定。
向馳安點頭說好。
天氣很熱,井水沁涼,甯橋的瞌睡都沒這涼水洗幹淨了大半,洗完還穿着之前的衣裳出來,說是留在這裡睡,但也知道向馳安本質還是很有距離感,所以他在那長沙發上躺了下來,等向馳安洗完澡出來,甯橋已經在沙發上睡着了。
想着沙發離房間也不算太遠,向馳安躺在床上,耳邊是夜風吹過房後竹林的聲音,夾雜着不知名的蟲鳴聲,想到這屋子裡還有一個人,便也不是很怕了。
隻是在向馳安快要睡着的時候,後山上突然響起了一陣凄厲的“呀呀”叫聲,他的課程裡學過,這是烏鴉叫。
烏鴉一般預示着不詳,又尤其是這樣凄厲的聲音,向馳安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沙發上的甯橋還是好眠,他的呼吸聲重,但是不打呼噜,向馳安覺得還能忍受,于是他走到沙發邊,面無表情地叫醒了甯橋。
甯橋腦子睡懵了,似乎還是沒醒,但人已經跟着向馳安回到了房間裡,不需要向馳安說,他就很自覺地爬上了床,又重新睡着了。
向馳安感受到身邊有人的體溫,耳邊有人的呼吸聲,緊繃了一夜的情緒終于舒緩,最後翻了個身面向甯橋,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