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飄蕩在春風裡傳得幽遠,他的歌聲時而高昂振奮時而又婉轉清悅飽含着濃烈的的愛恨情緒。崔珏心中雖焦急趕路,但是聽到如此悲奮又欣喜兩種極端的歌者情緒傾洩的歌聲便感驚奇,她停下腳步看向綠如藍寶石的江面,隻見水波間的漁船間有一葉漁船與衆不同。
這漁船上漁夫在船尾搖橹,船頭屹立着一位白袍青年歌聲出自青年口中,崔珏聚精會神地聽他吟唱的歌詞,怎樣的千古歌詞才會給她震憾靈魂的感覺。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逝将去汝,适彼樂土。樂士樂土,爰得我所!”
……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汝,莫我肯勞。逝将去汝适彼示郊。樂郊樂郊,誰之永号!”
崔珏亭婷玉立于江邊蔓草柔綠的岸邊,她凝視着挺拔屹立的白衣青年,漁船穿梭過寬廣江面載着他往岸上飄凫過來,船靠近埠頭反複吟唱的青年停止歌唱。
漁船停靠在漁民們歸來去往的小埠頭,白衣青年跳下漁船漁夫遞給他一個書箱,青年遞給漁夫一錢碎銀,漁夫連聲說:“先生多給了,多給了小船偷渡隻五十文足夠了!”
面容俊逸略顯剛毅的青年爽朗笑道:“老翁收下便好!泗水渡多少船資你當該收多少。我隻圖捷徑罷了。”
他背上書箱走過小埠來到岔道踏上驿道時,與崔珏對視片刻。青年容色俊美卻便不是當下人們追求的溫潤如玉柔和順美。青年男子骨子中有飒飒英姿有古之俠者的風骨,崔珏看向青年所佩的才名劍龍泉劍,想來劍術很了得。
崔珏收回視線,他白色襦袍是極昂貴的雲錦所制,所織手法更是暗紋繡竹圖案。就他所穿所佩他便出身喧赫,卻能感情豐沛唱詠出強烈反抗豪強向往美好生活的碩鼠歌謠令人驚訝。
白衣青年四下張望了一番,前路不見來者後路不見人迹。他看着步伐沉穩快速邁動腿腳獨自行走曠野中的美麗少女,他心中躊躇一會兒就改變了自己的行程堅定地跟在她身後。
兩人走得迅速卻始終相距丈遠,中午時崔珏在條小溪邊停下,她從容捧起清涼溪水洗濯手臉,再坐在柳蔭下歇息,順便吃喝充饑。
崔珏看着距她不遠不近不言不語的白衣青年,很是詫異這一路上驿道荒僻而她所走的道路更是令人人畏懼的西北之古驿道。
青年輕衣簡從連吃食也隻帶了中午一頓,不像是準備遠行的旅人。崔珏以為或許是湊巧他沿路訪幽探古,畢竟他是一番遊學儒生打扮。
夕陽西下晚霞光茫萬丈明天會是個好天氣,崔珏步伐似尺子度量過的越走越遠。青年終于忍不住跑步上前,站立在她路經之地阻攔她說:“姑娘請問你一句,你這是要去哪裡?”
崔珏停下腳步看着他。青年被她冷靜地看着,内心不由得暗暗惱火怎麼會腦殘想要送她回程。青年面孔微微泛起層胭脂紅色趕忙以仕族揖禮說:“恕我冒昧,但是過了這個村,後面就再沒有可歇息之地了,會有五百八十多裡路荒野山地才會到達山西。"
“你看這是去往西北之地,地勢漸漸拔高已經出現了高山平原交撞出的丘陵地貌,再往前就是高山密林地勢,地形越來越高全程是山路。"
“姑娘孤身一人更不應該以身範險,這一路上會有豺狼虎豹人心險惡,姑娘應該心中謀劃好再出行。”
崔珏退後兩步還以稽首禮道:“我知道行路旅途上會很艱辛又危險。可是我要去追我新婚的丈夫,他是被人強綁去冒名頂替别人服兵役的。我已追了一百五十裡路,他們有五萬多人急行軍不過一天一百裡,我再三個時辰便追上了。”
“大軍剛過去,不會有豺狼虎豹和土匪強盜。”崔珏還是向他解釋,世界上心懷善意,又熱忱待人的君子已不多見。
青年驚愕地看着她,半晌後說:“在下河東聞喜裴度,遊曆此地見姑娘年貌美又孤身一人,隻願默默送姑娘回家竟然不知道變故緣因,擅自獨斷惹姑娘煩惱。抱歉了!”
裴度後退一步拱手作揖道歉禮,崔珏亦覺得對方是端方正直古道熱腸的青年,便颔首應禮。兩人這番禮來禮往做出來行雲流水契合自然很是賞心悅目,隻是此刻隻有夕陽阻萬丈光茫,春風裡倦鳥回巢可證唯美風景。
裴度問明崔珏的遭遇禁不住心升同情,他卻還是告訴她自己所知的消息說:“若是你追蹤的是最後一批新軍,那麼你卻追錯了途徑。今朝我從江南渡河過這邊來,我在埠頭聽到漁夫們議論,駐守北庭的這支十萬新軍會走新的捷徑。"
“新軍們并沒有走這條古戰場舊道,這些大軍留下痕迹也是三天二十萬大軍走過留存的。”
崔珏聽了這話心中湧起驚痛,她呆呆傻傻站在風中顯得孤單絕望。裴度沒有經曆過她的生離苦别,他不知該怎樣勸解她便站立她身邊。或許隻有這樣的陪伴,才不會令她覺得孤單寂寞恐懼。
天色漸漸暗下來,裴度忍不住說:“我陪你去北庭替換你丈夫吧!家國興亡,匹夫有責。家國興亡之際我輩熱血男兒該當投筆從戎抛灑熱血,才不枉費這學來的滿身文武藝。難不成還要等到國破山河碎,蕃邦虐殺大唐百姓才追悔莫及。”
這個叫裴度的青年男子滿腔熱血心中充滿了家國情懷,應該令懦弱膽怯怕死的小人該羞愧自絕。崔珏想想說:“你有雄心壯志愛國情懷,該以本名本姓流芳百世千古留名,卻不能頂替别人的名與姓屍骨無存或馬革裹屍。”
“我夫君雖不才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可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夫君要頂着别人的名與姓去戰場,連生死也不能讓親眷得知,天下有這種道理嗎?”
崔珏很生氣她從古戰道岔路口跑步向村廓山鄉去,裴度露出微微笑顔立即跟上她背影,他不遠不近,不親近不疏遠,他跟随她身後保護柔弱女子。處處彰顯他良好的教養和翩翩君子風度。
崔珏借宿行道山村向裡長打聽到遠征軍的消息,她卻找不到輿圖,無法尋找到去往西北的新軍途徑。她細細思量這些年自己隻沉浸在安樂的環境裡,果真安逸的生活讓她荒廢了腦精,遭遇到巨變就沒辦法思考一味的憑心意,果真出了差錯反而離師兄越來越遠了。
崔珏先向裡長租一日牛車,請裡長家長子明天送她和裴度到縣衙,裡長為難地說:“我們也不知去縣府的路,也不知我們是隸屬那個府縣,一天也到不縣城,我們村去外面趕集換鹽往南走驿道能趕牛車要兩天一遭來回,往北隻能走山道也坐不得牛車,也要兩天一遭,卻不是縣府衙門,卻是個叫嘉北鎮的軍鎮。”
崔珏同裡長約定好次日卯時請村裡人送她們去嘉北鎮。
這個叫做馬尾村的山寨全村共讨兩百戶坐落在一座大山上,卯時整個村子的男女皆醒來,人們送當家出門換物資。
崔珏趕到村寨曬谷場地,就見着爹娘妻子送行的場面,仿佛趕一次集十分兇險,村人們很鎮重,而他們除了背着背篼,挑着擔子的擔貨人,還有專門的二十個獵戶護行。
崔珏去問裡長原因,裡長歎息一聲說:“四年前山東面的林子裡來了一群兇悍的人,專門搶劫我們十八寨的東西,我們集夥同他們打了三場各有死傷,誰也奈何不了誰。’’
“他們便住在了東山。這些年我們最少得聚合一百人才敢出山人少了總會被搶劫。人多些防賊殺野獸安全些。”
崔珏尚沒說什麼,裴度在一旁感慨長歎道:“生民惟艱!”
崔珏卻不以為然她覺得生長于山林,能避開戰亂紛争也是山民的幸運。